点绛唇(三)修文_(快穿)强制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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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三)修文

  满地碎金似的斜阳铺洒在桌面和地面,窗户大敞着,热风荡起镇纸下的纸角儿,扫到了苏倾的胳膊上,她慢慢地有了知觉。

  泡了水的裙子还湿着,贴在膝盖上,风吹来一点凉,空气里残余的一点香气吸进鼻子里,苏倾心里有点恼,挣扎地坐直。

  从羌邦搜刮来的不入流的迷香,名叫“梦浮生”,只有一个人敢肆无忌惮地用,白天出入内宫女眷居所。尚仪局里摆设分毫不乱,只有她书桌让人动过,她大约猜到来的是谁。

  手伸进衣领里,把脖子上的圆环捞出来,刚前进的一个刻度,果然又退了回去。

  春纤揉着额角爬起来,四下看看,脸色惊恐地望着她“奴婢睡着了”

  苏倾指尖一抖,不动声色地将圆环放回去,湿裙子下的腿悄悄调整了一下位置“你也累了,且下去吧。”

  “是。”春纤退下去之前,眼神讶异地看了看她的脸。

  待她走了,苏倾霍地站起来,朝铜镜里一看,自己额头上给人拿朱砂笔点了一朵艳丽的三瓣莲花。

  镜子里的模糊的人影长久地与她对视,脸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

  苏倾把湿衣服换下来,拿一页白纸浸了水,摁在头上,拓出个鲜红完整的花印子来,歪着头静静地看了看,吹了吹,小心地夹在书里,才把用湿布把额头上的花擦掉。

  桌上的折子堆成一摞,她翻开几本看,全给他批完了。

  她忽而想起被单独拿出来的那本,在桌上扫视一圈,没有,一本一本翻过去,在中间找到了它,上面已写了一个鲜红的“准”。

  苏倾和这个字对望着,心一沉,第一反应竟是将整本折子藏了。

  可是燕成堇一颗七窍玲珑心,既然能数着地上的棋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数着折子,专考验她

  王上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几次三番的试探,潜移默化地培养了她对于他的忌惮和惧怕。即使他不在这儿,她仍然感觉背后有一双幽幽的、冷森森的眼睛。

  苏倾犹豫半晌,硬着头皮提笔在前面添了个“不”字,勉强变作“不准”,只是两笔丹砂浓度略有不同,不能细看。

  可燕成堇是什么人这日他靠在塌上复核奏章,果然从一沓中挑出了那一本,凝眸看了半天,目光慢慢落在她脸上,慢慢地问“苏尚仪,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苏倾跪在他对面,想了一下才开口“臣拿不定主意,本来想找陛下定夺,事情太多,一时忘了。”

  燕成堇盯着她的脸,他喜欢看阳光落在她的颊上,睫毛上,一张脸如玉刻般透光,好像不沾染任何权术和污秽,和看着长在阳光下的藤萝一样的舒坦。

  “拿不定主意”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给我一个不准的理由。”

  苏倾说“荆家小女与明宴身份悬殊,且私下并无往来,荆官视满朝才俊为无物,急于投入大司空翅羽之下,恐助长谄媚之风。”

  燕成堇“嗯”了一声“那准呢”

  苏倾想了想“大司空年近而立,依然无妻无嗣,孑然一身,于理不合”

  越说越低的话,被燕成堇一声笑打断,他好像走了神,倾过身子,在她耳边呢喃,“难道只有他是无妻无嗣,孑然一身”

  他的眼神暧昧,薄唇轻轻贴过来。

  苏倾偏头避闪的动作触怒了他,他的眼神马上变作了暴戾,脸就这样停在空中。

  苏倾僵硬地笑一笑,声音依然柔和“您已有两个采女,怎可说孑然一身。”

  “孤是王上。”他坐回塌上,冷冷逼视她,“普天之下,就这一个王上。不要闹不合时宜的脾气。”

  他心里略有些烦躁,觉得她最近一年冷淡异常,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些伶俐、体贴和察言观色,全都变成了谨小慎微、刀枪不入的闪躲。

  他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记不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苏倾凝眸看着裙下的大理石地面,不作声。

  三年前,原身提着篮子在走在集市里,遇见一个没带钱的布衣少年,出了五个铜板,请他在街边吃了一碗豆腐花。

  少年连声感谢,吃到一半,少年腰间藏的盘龙玉佩露了一个角,无声落入她眼底。

  那顿饭吃得畅快,吃完豆腐花,还逛了集市,少年同她相谈甚欢,走前他看着她说,若你有意,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

  她提着篮子慢慢地慢慢地走回去,明府后园扶桑花盛开,满园都是香味。那时北风还小,小蛮牛似的在花丛里跑来跑去,脚下踩倒了一大片,攥了一把鲜花,脏着小脸跑到她面前,要来送给她,“呀”了一声“你怎么哭了”

  她飞快地擦干了眼泪,好像做好什么决定,篮子里的小弹弓拿出来给他玩儿,北风马上被唬住了,拿着弹弓兴高采烈地跑远了。

  第二天街市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化作片片的影儿,她提着一个小包裹,像一只断线风筝,孤零零地站在桥头等,等到了燕成堇,跟在他身后,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到了王宫。

  如果苏倾早些来,必然制止一切发生,可来的时候,自己已由宫女升作尚仪,阖宫上下,对于她是什么身份,心里都有了数。

  比起世家女,燕成堇大约更想要一个自己挑选的、聪敏听话的、心里有数的王后。

  他笑一下,阴柔的眼眯起,含着警告的意味“别被底下人捧得昏了头。”

  钝重的殿门让人叩了一叩“陛下,丞相求见。”

  燕成堇淡淡转向她“你且退下吧。”

  苏倾躬身,在门口与正红官袍的丞相擦肩而过。王丞相身量高大,隆起的肚子撑着黑色革带,更显其威仪,说话声音浑厚,颇有些压人“陛下,大司空手上军权未免过重。”

  苏倾的脚步微微一顿,在门口旋身。

  听人壁脚不好,可是

  今日的南国,唯有王丞相能与明宴抗衡,二人相斗数载,恨不得生啖对方血肉。

  燕成堇扶着头冷笑一声“削了给谁,给你么”

  两相拉锯没有结果,王丞相说不动王上,便叹气“大司空忠义,想来视权力如浮云,当年明大人一手持剑,一手护着陛下登基”

  “放肆”提起这件事,就是踩了王上的痛点,燕成堇果然暴怒,抬手掀了桌案。

  呼呼的风声肆虐,太阳让乌云遮住了,远处原来了阵阵由远及近的雷霆。

  苏倾不再听下去,快步回了尚仪局。陆宜人病已大好,看见她,头一回没有出言讽刺,披着衣服恹恹坐着。

  外面下起暴雨。

  春纤手上提着笼子,拿手拍一拍,黄鹂儿在架子上拍了一下翅膀,又无精打采地眯起眼睛“奇怪,生病了么,怎么不会叫了”

  苏倾伸手“给我吧,花房里的李公公最会训鸟。”

  雨点打在紧挨着的一大片荷叶,如同敲击薄面鼓,叶面上蹦跳着明亮的水珠。

  苏倾提着笼子,沿着曲折的回廊行走,雨水从伞尖上滑下,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头地面上,走过拐角处,霍然撞见一抹猩红衣角。

  明宴两肩已有加深的水渍,鬓角沾湿,小小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棱角落下来。俞西风不在身边,他独自一人倚着墙,两眼望着湖面。

  苏倾停在他面前,他瞥见了她,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去,就像看过廊上一根柱子。

  苏倾把手上的伞轻轻斜在墙边“明大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丞相暂时动不得,还请收敛行事。”

  明宴垂下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了影子,他慢条斯理地玩弄修长的手指“我认得你么”

  苏倾乌黑的眼睛看他一眼,默然地向前走了,笼子提在手里,里面的哑巴的黄鹂儿跟着懒散地晃来晃去。

  他侧过眼,墙边一把小小红梅纸伞,还安静地靠着。

  一连数日暴雨,白天出不得门,明府的少年们要给憋坏了。

  俞东风一般端碗蹲在门口,边吃饭边守门,因为下雨才入了堂,上了桌。

  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好像这天气也把人的心泡发了,泡得一股旧书霉味儿。

  “你们还记得么。”他用筷子点点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两个座,忽然开了口,“从前老头坐在这里,她坐在那里,老头吃饭吧唧嘴,她却跟小猫一样不出声。”

  北风说“记得呀,她补衣服手多巧,搁现在,十个八个丫头都笨。”

  南风冷笑一声“老头儿算得没错,人家天生凤命,志不在此,能是真心给你补衣服”

  北风反驳说“可我小时候生了满头癞疮,她还抱着我给我喂水。细胳膊细腿的,搓衣板似的,像我娘一样抱着我。”

  “你忘了她怎么跪在大人面前,哭着求大人放她一条生路,给她一个良家子籍入宫你是没看见大人当时的脸色,好像我们大司空府这些年都虐待了她似的。”

  一直不说话的俞西风筷子猛地拍在桌上“不许提那个叛徒”

  饭吃完了,雨也停了,俞西风还在生闷气,背起剑,蹬蹬地钻进后园。

  青石板上弥留的积水很快被暑热烘干,树叶子被雨洗过,绿得发亮。

  明宴如此鲜亮的衣袍,姿容跋扈昳丽,背影却生出几分难言的寂寥,指间捏着一只手帕,正一言不发地擦着老头儿的墓碑。

  大司空府已不是原来的大司空府,鲜花着锦之下,已经是冷落门庭。

  这些年,他看着明宴如何扶摇直上,也看着他如何变得愈发沉默、阴郁、无人能解。

  少年眼眶发烫,背上宝剑“嗡”地出鞘,明宴听见风声,反应迅捷如电,侧身一闪,又让他劈了个空。

  明宴让人扰了清净,神色不豫,手上的帕子丢过去,砸在他脸上,又落下来,露出一张郁结的少年的脸。

  “大人,我想跟您试一招。”

  明宴蔑然一声笑,半晌,他打量西风一眼“输了怎么办”

  “输了任您调遣。”

  “你说的。”

  话音未落,明宴反手折断了被雨打折的树枝,树叶哗响如劲风,叶子上的水珠飞甩,打在人身上,凌厉如箭。

  不到三着,俞西风让他下了剑,往前狼狈地扑了几步,护住了剑。

  “您让我干什么”他涨红着脸问。

  明宴垂着眼淡淡说“去,给苏尚仪送只会唱歌的鸟儿。”

  少年的脸色由红转白“给、给谁”

  苏尚仪,哪个苏尚仪,世上还有几个苏尚仪

  明宴指尖玩着树枝不作声,眉间神色颇为不耐。俞西风畏他的神色,可还不情愿“我们哪来的鸟。”

  明宴与他擦肩而过“凭本事捉。”

  俞西风多年来头一次走到后园深处,当年那座小木屋还保留着,几乎要被长起来的荒草掩盖,像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旧梦。

  背着剑的少年沉着脸,捉了只肥胖的布谷装进竹笼里,不想看见苏倾,只把笼儿丢在尚仪局门口便回来。

  明宴政务繁忙,两三个时辰才顾得上呷一口茶,见他空了,西风才凑上去“大人,送好了。”

  明宴没作声,手底下又过了一张军报“笑了么”

  “笑”俞西风有点傻了,茫然中瞥见案上放了一把陌生的红梅纸伞,“没注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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