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刘晋雅皱眉,细细看起这份简历,在联系方式一栏的时候有些分不清,目光扫到工作经验都明白了。
这就是祁苏,她认识的祁苏。
刘晋雅上次听到祁苏的消息，是元旦那会儿礼尚往来发的新年祝福。由于交流工作的原因,她们比以前熟悉，偶尔能聊上两句,祁苏月份大了之后会不由自主地提孩子相关的话题,刘晋雅有了个预产期在4月初的隐约印象。
现在才五月份。
元旦之后,刘晋雅碰上妈妈住院，爸爸被拘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很久没跟祁苏联系,祁苏也有自己的生活，交流随了她Z公司工作熟悉而渐渐减少。
她不大清楚祁苏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但从聊天中能看出祁苏对孩子的在乎。以怀了孕就离职跑掉的重视程度,祁苏要是正常生产，出来找工作的时间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吧？
刘晋雅疑惑,翻着历史信息看看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她没在一堆联系人里找到祁苏的名字,便看到钟瑜晓来电。
“嗯,我现在出去。”
刘晋雅不希望钟瑜晓等久了，暂且把事情放下，收好东西离开办公室。上了车，她想着钟瑜晓或许知情，问了一句,“你最近跟祁苏联系过吗？”
“发过两个红包。”
“啊？”
“上个月，她发朋友圈说生了。”
“噢~”刘晋雅想起来了，她因为工作的缘故得看朋友圈里画廊、艺术家、媒体等各种人员的信息，觉得祁苏发朋友圈的频率太高给屏蔽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刘晋雅轻咳，“我刚才看到了她投来的简历。”
“应聘你的助理？”
“嗯。”刘晋雅纳闷，“她怎么一个月就出来找工作了？”
钟瑜晓没答，直接问，“你要用她？”
这就是刘晋雅最纠结的地方了。
“我觉得吧……”她心里犯难，看钟瑜晓似乎不反感这个话题，便抓着能商量的人不放，一下子把想法说出来了，“来应聘的人里面，祁苏能力最强，自身有财务和助理的经验，相对于年轻人更定得下心，是很合适的人选。”
钟瑜晓听到后半段直接笑了，不想打断她的话捂脸掩饰，等她说完就慢悠悠吐槽，“定得下心？你说祁苏吗？”
“她虽然最后有点不厚道，但在一个公司呆了五年啊。”
“她跟老公可是打算过一辈子的。”钟瑜晓冷哼，“梦想是当个全职太太，现在找工作很可能是暂时的选择。”
刘晋雅看好祁苏的工作能力，却也对祁苏显摆戒指谈起老公一脸幸福的样子记忆犹新，知道钟瑜晓说的话属实，默默地回想其他应聘人员的资料。
然而，其他的人单简历上来看，比祁苏逊色多了。
她想了半天，弱弱说了一句，“我叫她来谈一谈好吗？”
钟瑜晓笑了，不带讥讽，真心实意地觉得她好玩似的，“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这是你要招助理，自己决定就行。”
刘晋雅叹气，“习惯了嘛。”
“不用太纠结。”钟瑜晓看不得她叹气，多劝了句，“祁苏不一定肯来。”
刘晋雅没往别处想，“也是，小公司薪水不高，福利一般。”
“不，你曾经是后辈，学历经验样样不如她，现在成了一个能招她当助理的人，不觉得讽刺吗？”
刘晋雅顺着想下去，没多大感觉：比起当年要在“情敌”手下工作，她觉得在曾经不如自己的人手下当助理，是可以容忍的。
她是穷给闹的，祁苏呢？
刘晋雅莫名想起了祁苏乱糟糟的家，决定不多想了，就算只看祁苏优秀的履历，也要打个电话通知面试。
——
刘晋雅在上班，看了一通简历，找好了其他人选一个个打电话通知，把祁苏放到了最后。
她觉着跟认识的人说面试的话别扭，原意是为了逃避，没想到到后头讲同样的话太多遍，什么别扭什么纠结全扔了，拨打祁苏的号码时脑袋放空，一接通便麻木地说，“你好，这里是雅秋清梦拍卖有限公司。”
祁苏的电话背景音有孩子的啼哭声，乱糟糟的，仍能一下子辨出她的声音，“晋雅？”
“对啊。”刘晋雅念词的程序一下子崩溃了，笑着说，“孩子哭了？”
祁苏嗯了声，“你等等啊，我把他抱给老公。”
抱给老公？
刘晋雅看了一眼万年历电子钟，确定今天是周三，一个大多数工作者在上班的日子，心思随着这么小一个细节给飘远了：是休假，还是……
“好了。”祁苏那边却迅速搞定了，身边嘈杂的声响一下子消失，开口也有了以前的从容大方，“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认出声音的情况弄糊涂了，刘晋雅不知怎么婉转，干脆直说，“我是来通知你面试的。”
“噢！”祁苏笑了，“你换了个公司工作啊？”
“嗯。”
“还是当助理吗？”
“不是，当财务。”
在进入Z公司之前，祁苏在一家小规模企业干过两年，也明白小地方为了节省人力资源爱出的招，“得兼任一些行政工作吗？”
“不是。”刘晋雅品出了点祁苏语气里的同情和关切，干笑解释，“我负责招自己的助理。”
开朗大方的祁苏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刘晋雅也觉得尴尬，但她认为工作要完成，硬着头皮继续说，“明天下午三点，你有时间来面试一下吗？”
足足十秒，祁苏才开口，语气显然不这么随意了，答得郑重其事，“有的。”
“X路X号三楼305，我发个地址和线路给你。”
祁苏话里又带了笑，“不用麻烦，我已经记好了，明天会准时去的。”
“好，有什么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询问。”刘晋雅总算知道不管是遇到情敌还是遇到后辈都一样尴尬，情况不同，分不出高下。
祁苏忽道，“对了，这是升职了吧？恭喜你。”
“谢谢，”刘晋雅没法辨清这生硬语气里头是否有旧识的寒暄，加上手头有别的工作安排，索性不多说了，“先这样吧，明天见。”
“我也去看孩子了，”祁苏笑说，“你忙吧，再见。”
或许是看微博多了，刘晋雅听着“你忙吧”，总想到那张一脸不爽表情的注音NMB表情包，闷闷地说了再见。挂掉电话，她扫了一眼整理出来的面试人员资料，寻思着通知到的人里头会有几个人来，一张张简历看过去，默默地把祁苏那份归于不大可能会来的一部分。
她想错了。
第二天，祁苏提早半小时出现了，面色不佳，黑眼圈很重，化的妆比Z公司的时候浓了些，还是那个见人就笑的好脾气，在外头等待的一会儿功夫已经跟倒水的姑娘混熟了。
“请坐。”刘晋雅带了祁苏进办公室，帮忙倒了杯水。
祁苏双手接过，客气夸，“这个办公室真亮堂。”
“还不错。”刘晋雅问，“带简历了吗？”
祁苏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来，给出时特意调了方便她看的角度，耐心细致。
刘晋雅留意到，这个版本和网上的不一样，祁苏没有把Z公司的经历延长到预产期前两个月，而是改回了真正的状态。
自我介绍和询问经验，她免去了，直接介绍了一遍工作内容，“这个工作主要负责与业务员的对接，整理销售单据，汇总后交上来给我审核，有时需要外出拿资料，次数不多。
祁苏似是心中有数，“我明白。”
刘晋雅再说了些公司结构和薪资福利的事情，祁苏从始至终的淡定，问的问题全在关键点上，显然做过功课，不会像一些对拍卖行半知半解的人瞎问，在应聘人员中表现是最好的。
她很满意，如果不是祁苏的手机隔两分钟来一次的疯狂震动，差点问出“什么时候能上班”的话了。
祁苏注意到她的眼神，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摁了两下，笑着说，“不好意思。”
“拍卖前后的工作量比较大，”刘晋雅看出祁苏的心神不宁，为了工作却只能狠心问，“需要加班的时候，你能配合吗？”
“可以的。”祁苏答得毫不犹豫。
刘晋雅没说话，垂眸借了看简历的功夫考虑着。
祁苏瞧出了她的犹豫，再三保证，“我不会让生活影响工作。”
刘晋雅看着祁苏认真的表情，反而更是不相信了。
这句话，她在Z公司也听过，祁苏说自己虽然要离职但一定会负责到底。她傻兮兮地相信过，结果体会了一把无人交接手忙脚乱的心酸。后来，祁苏情况稳定，答了不少工作上的问题，她感激，可是总觉得那是给了钟瑜晓红包的面子，记忆里拨打电话无人接通的茫然感还是没能抹去。
祁苏喜欢用的理由是逼不得已，怀孕情况特殊，为了孩子，不得已地擅自离职。
孩子生下来了，不得已的情况会消失吗？只会更多吧。
祁苏过去的错误，让如今的承诺变得轻飘飘不可信。
再招一个助理不难，可祁苏走的时候可能是最忙的时候，扔下一堆烂摊子让人收拾，康先生会知道她招第一个人就出了岔子，难免留点不好的印象。
刘晋雅想了一通，心里有了答案，面上仍笑着说，“嗯，很好。”
祁苏太着急，没看出她的敷衍，认真补了句，“我随时可以上班。”
刘晋雅点点头，“招聘走流程需要时间，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好。”祁苏面色不大对了，收拾东西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挂起一个礼貌过头的笑容，“再见。”
——
祁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晋雅没问，好奇翻了下朋友圈。生了孩子之后，祁苏发的东西不是夸孩子就是夸婆婆，以前写稿子的才华全用在这上头了，真情实感的画风显得突兀。
她从一张合照和某些日常记录里拼凑出了背后的故事——祁苏老公业绩不好，不久前离职，在找新的工作，婆婆为了带孙子跑来L市，一家人在狭窄的屋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婴儿的啼哭闹腾，祁苏当全职妈妈八成很难挨，选择迅速出来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晋雅心软的老毛病险些复发了，不过，她实在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工作量剧增的混乱状态，又觉得祁苏能力这么强会有更好的去处，聘用的是另外一个老实巴交的毕业生。
钟瑜晓听说了之后惊讶，摸着她的头说，“你招助理还是挺有用的。”
刘晋雅皱眉，“什么意思？”
“变得果断点了。”
“……”刘晋雅闷哼，“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不，祁苏是蛇，你是差点被咬的农夫。”
刘晋雅笑了，“看来你对祁苏的怨念很深啊。”
钟瑜晓板着脸不认，小小应了一声。“哼。”
“好啦，咱们不聊这个了。”已经下了决定，刘晋雅不想多纠结这个话题，拿出门票开始说正事，“晓晓，后天有个展览，你一定要来捧场哦。”
“嗯。”钟瑜晓接过来，“六张？”
“你跟我去，不用门票，其他的给助理和司机啊。”刘晋雅嘿嘿一笑，“多带家属啊，不够的话来我这里拿，还有很多。”
“很多？你们电视上的广告是白做的？”
刘晋雅想到就头疼，“这次选的地点是博览中心，跟珍宝轩撞日子……”
“珍宝轩？”
“独家代理范秋阳极其培训学校学生作品的一个画廊，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业内大佬。”
她学了公司里小年轻的词汇，钟瑜晓却是不符合年龄的类型，皱皱眉，“大佬？黑社会？”
“……不是啦，就是竞争力很强。”
“哦。”
“所以我们要预防第二天客流量急剧减少的问题，找人捧场。”刘晋雅嘟囔，“唉，画廊展览这种情况太特殊了，不能去天桥底下随便招一批人解决。”
钟瑜晓不懂其中的门道，客观评价门票，“挺好看的。”
“是吧。”刘晋雅指了指角落的一小幅画，“这是颜梓楠的。”
“看不清。”
“名气小，没办法，等个人画集和纪念版笔记本出来就会好一点了。”
钟瑜晓对颜梓楠的画自始至终是个漠然态度，只问想知道的事，“小尹在你们那里做得怎么样？”
“培训班上完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
钟瑜晓摇摇头，“和熟人工作愉快吗？”
“她平时跟我见不到面。”刘晋雅答了，觉得钟瑜晓捏着门票垂眸细看的样子很乖，披上去抱了抱，“跟你一起工作很愉快啊。”
钟瑜晓象征性地躲一下，手却习惯性搂住了。
“嗯……”刘晋雅点了点钟瑜晓的鼻尖，“口嫌体正直。”
钟瑜晓眨眨眼，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刘晋雅给面子夸，“是吗！好厉害！”
钟瑜晓面上毫无波动，只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好啦，把门票收好。”刘晋雅体会出点别的意思，小声催着，“关灯。”
钟瑜晓听了话，放的时候还细心地拿了东西压着，避免风吹出褶皱来。
刘晋雅看到钟瑜晓这么重视，感动到了，凑过去小声说，“我不负责组织工作，到时候可以陪你哦。”
“陪我？”钟瑜晓轻哼，“你每次看展览都很认真。”
刘晋雅拿自己一专注起来就忽略人的毛病没办法，弱弱说，“我这次不看了……”
“看吧，没关系。”钟瑜晓体贴说，“我当小尾巴。”
自己说自己是小尾巴啊……刘晋雅忍不住扬起唇角，靠上去想亲一下却被躲过去了，正疑惑着，房间的灯光消失，昏暗里一切突然变得朦胧而暧昧，她想埋怨一声又听钟瑜晓蒙在被子里的闷闷声音传来，“尾巴该长在哪？”
她无言以对，索性不想了，闭上眼睛攥紧被角。
得了甜头，钟瑜晓很负责地行驶领导权力，不仅拉来了两个助理一个司机，将公司里某些对画作和雕塑感兴趣的人也招来了。
刘晋雅看着展览区来往的人，相当高兴，“人挺多的。”
钟瑜晓转头望了眼要挤破头的珍宝轩，“是吗？”
“唉。”刘晋雅羡慕地看着那头忙不过来的工作人员，“这届美术奖得主蒙雪松要来签售自传呢……真会利用时间啊。”
钟瑜晓皱眉，“自传？颜梓楠可以出一个吗？”
“你怎么跟小尹想得一样啊……”刘晋雅哭笑不得，“梓楠没出名之前，写得再好看也是诉苦，等拿到有分量的奖，作品升值了，写自传才有人捧场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不远处排起的长龙，想看看蒙雪松长什么样——只比颜梓楠大个三岁，年纪轻轻得了个奖项傍身，新作百万起拍，真是人生赢家。
人头攒动，刘晋雅实在看不清，正要放弃了，眼前的队伍被工作人员分出一条道来。
带头的是蒙雪松，不住跟热情的朋友说着谢谢，身边有保安护着，有助理跟随……
刘晋雅看清了助理之一的面孔，懵了。
“祁苏？”钟瑜晓先叫出了名字，“她怎么在那里。”
刘晋雅仍有点回不过神来，目光定定瞧着那头。
祁苏原是低头走路，不知怎的察觉了，抬头望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刘晋雅窘迫，挤出一个笑。
她本意是打个招呼而已，祁苏却没有简单回应，经过她们附近时走上前来，“这么巧。”
“是啊。”刘晋雅清清嗓子，“你在珍宝轩工作？”
“嗯，这是我的名片。”祁苏拿出名片夹递来一张。
刘晋雅接下，看到珍宝轩名片模式里有十分彪悍的一长串知名艺术家名字，想想雅秋清梦连个招牌画家都无，两相对比，满腹心酸。
“去了雅秋清梦以后，我对这行很感兴趣。”祁苏说着，像是朋友间唠家常，“正好碰上珍宝轩招聘，就投个简历试了试，没想到面上了。”
刘晋雅端着笑，“恭喜。”
简短两句话的功夫，蒙雪松一行人走远了些，祁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歉然道，“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聊，再见。”
“再见。”
刘晋雅目送祁苏远去，穿了一身职业装的背影没有以前那么清瘦，步伐依然潇洒，气势不减。
她莫名有种被打脸的微妙感。
钟瑜晓轻抚她的背，“不生气哦。”
“气什么呀。”刘晋雅嘴硬，“祁苏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合适工作啊。”
钟瑜晓不跟她说表面功夫，一语道破，“你给她面试的时候不好好装逼，现在让她全装了，真的一点都不气？”
刘晋雅小声嘟囔，“你怎么学会装逼这个词了啊。”
钟瑜晓没解释，追着问，“真不气？”
刘晋雅咬咬唇，望向钟瑜晓看破一切的眼神，叹口气认了。
“气。”
她的真心话被逼出来了，把脑袋里那点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看得分明，沮丧——她真是没点气量啊，看到祁苏找到更好的工作，高兴之余还是控不住泛酸。
“我是不是很小气。”刘晋雅感觉的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了，连钟瑜晓缓口气的两秒都等不下去，急急解释，“我也不是很生气，就是有点……羡慕。”
钟瑜晓笑了，把她搂过来揉了下，“不用在意，这是人之常情。”
“哦……”刘晋雅看到自家钟宝宝的笑，懂得里头安慰成分居多，还是丧丧的。
钟瑜晓伸手勾了勾下巴，不让她低头。
刘晋雅感到一丝抓心的痒，想挣脱开来，手抵上去听到钟瑜晓的话，愣是没舍得推。
“小气怕什么，我惯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好多，对不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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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晋雅皱眉,细细看起这份简历,在联系方式一栏的时候有些分不清,目光扫到工作经验都明白了。
这就是祁苏,她认识的祁苏。
刘晋雅上次听到祁苏的消息，是元旦那会儿礼尚往来发的新年祝福。由于交流工作的原因,她们比以前熟悉，偶尔能聊上两句,祁苏月份大了之后会不由自主地提孩子相关的话题,刘晋雅有了个预产期在4月初的隐约印象。
现在才五月份。
元旦之后,刘晋雅碰上妈妈住院，爸爸被拘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很久没跟祁苏联系,祁苏也有自己的生活，交流随了她Z公司工作熟悉而渐渐减少。
她不大清楚祁苏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但从聊天中能看出祁苏对孩子的在乎。以怀了孕就离职跑掉的重视程度,祁苏要是正常生产，出来找工作的时间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吧？
刘晋雅疑惑,翻着历史信息看看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她没在一堆联系人里找到祁苏的名字,便看到钟瑜晓来电。
“嗯,我现在出去。”
刘晋雅不希望钟瑜晓等久了，暂且把事情放下，收好东西离开办公室。上了车，她想着钟瑜晓或许知情，问了一句,“你最近跟祁苏联系过吗？”
“发过两个红包。”
“啊？”
“上个月，她发朋友圈说生了。”
“噢~”刘晋雅想起来了，她因为工作的缘故得看朋友圈里画廊、艺术家、媒体等各种人员的信息，觉得祁苏发朋友圈的频率太高给屏蔽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刘晋雅轻咳，“我刚才看到了她投来的简历。”
“应聘你的助理？”
“嗯。”刘晋雅纳闷，“她怎么一个月就出来找工作了？”
钟瑜晓没答，直接问，“你要用她？”
这就是刘晋雅最纠结的地方了。
“我觉得吧……”她心里犯难，看钟瑜晓似乎不反感这个话题，便抓着能商量的人不放，一下子把想法说出来了，“来应聘的人里面，祁苏能力最强，自身有财务和助理的经验，相对于年轻人更定得下心，是很合适的人选。”
钟瑜晓听到后半段直接笑了，不想打断她的话捂脸掩饰，等她说完就慢悠悠吐槽，“定得下心？你说祁苏吗？”
“她虽然最后有点不厚道，但在一个公司呆了五年啊。”
“她跟老公可是打算过一辈子的。”钟瑜晓冷哼，“梦想是当个全职太太，现在找工作很可能是暂时的选择。”
刘晋雅看好祁苏的工作能力，却也对祁苏显摆戒指谈起老公一脸幸福的样子记忆犹新，知道钟瑜晓说的话属实，默默地回想其他应聘人员的资料。
然而，其他的人单简历上来看，比祁苏逊色多了。
她想了半天，弱弱说了一句，“我叫她来谈一谈好吗？”
钟瑜晓笑了，不带讥讽，真心实意地觉得她好玩似的，“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这是你要招助理，自己决定就行。”
刘晋雅叹气，“习惯了嘛。”
“不用太纠结。”钟瑜晓看不得她叹气，多劝了句，“祁苏不一定肯来。”
刘晋雅没往别处想，“也是，小公司薪水不高，福利一般。”
“不，你曾经是后辈，学历经验样样不如她，现在成了一个能招她当助理的人，不觉得讽刺吗？”
刘晋雅顺着想下去，没多大感觉：比起当年要在“情敌”手下工作，她觉得在曾经不如自己的人手下当助理，是可以容忍的。
她是穷给闹的，祁苏呢？
刘晋雅莫名想起了祁苏乱糟糟的家，决定不多想了，就算只看祁苏优秀的履历，也要打个电话通知面试。
——
刘晋雅在上班，看了一通简历，找好了其他人选一个个打电话通知，把祁苏放到了最后。
她觉着跟认识的人说面试的话别扭，原意是为了逃避，没想到到后头讲同样的话太多遍，什么别扭什么纠结全扔了，拨打祁苏的号码时脑袋放空，一接通便麻木地说，“你好，这里是雅秋清梦拍卖有限公司。”
祁苏的电话背景音有孩子的啼哭声，乱糟糟的，仍能一下子辨出她的声音，“晋雅？”
“对啊。”刘晋雅念词的程序一下子崩溃了，笑着说，“孩子哭了？”
祁苏嗯了声，“你等等啊，我把他抱给老公。”
抱给老公？
刘晋雅看了一眼万年历电子钟，确定今天是周三，一个大多数工作者在上班的日子，心思随着这么小一个细节给飘远了：是休假，还是……
“好了。”祁苏那边却迅速搞定了，身边嘈杂的声响一下子消失，开口也有了以前的从容大方，“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认出声音的情况弄糊涂了，刘晋雅不知怎么婉转，干脆直说，“我是来通知你面试的。”
“噢！”祁苏笑了，“你换了个公司工作啊？”
“嗯。”
“还是当助理吗？”
“不是，当财务。”
在进入Z公司之前，祁苏在一家小规模企业干过两年，也明白小地方为了节省人力资源爱出的招，“得兼任一些行政工作吗？”
“不是。”刘晋雅品出了点祁苏语气里的同情和关切，干笑解释，“我负责招自己的助理。”
开朗大方的祁苏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刘晋雅也觉得尴尬，但她认为工作要完成，硬着头皮继续说，“明天下午三点，你有时间来面试一下吗？”
足足十秒，祁苏才开口，语气显然不这么随意了，答得郑重其事，“有的。”
“X路X号三楼305，我发个地址和线路给你。”
祁苏话里又带了笑，“不用麻烦，我已经记好了，明天会准时去的。”
“好，有什么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询问。”刘晋雅总算知道不管是遇到情敌还是遇到后辈都一样尴尬，情况不同，分不出高下。
祁苏忽道，“对了，这是升职了吧？恭喜你。”
“谢谢，”刘晋雅没法辨清这生硬语气里头是否有旧识的寒暄，加上手头有别的工作安排，索性不多说了，“先这样吧，明天见。”
“我也去看孩子了，”祁苏笑说，“你忙吧，再见。”
或许是看微博多了，刘晋雅听着“你忙吧”，总想到那张一脸不爽表情的注音NMB表情包，闷闷地说了再见。挂掉电话，她扫了一眼整理出来的面试人员资料，寻思着通知到的人里头会有几个人来，一张张简历看过去，默默地把祁苏那份归于不大可能会来的一部分。
她想错了。
第二天，祁苏提早半小时出现了，面色不佳，黑眼圈很重，化的妆比Z公司的时候浓了些，还是那个见人就笑的好脾气，在外头等待的一会儿功夫已经跟倒水的姑娘混熟了。
“请坐。”刘晋雅带了祁苏进办公室，帮忙倒了杯水。
祁苏双手接过，客气夸，“这个办公室真亮堂。”
“还不错。”刘晋雅问，“带简历了吗？”
祁苏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来，给出时特意调了方便她看的角度，耐心细致。
刘晋雅留意到，这个版本和网上的不一样，祁苏没有把Z公司的经历延长到预产期前两个月，而是改回了真正的状态。
自我介绍和询问经验，她免去了，直接介绍了一遍工作内容，“这个工作主要负责与业务员的对接，整理销售单据，汇总后交上来给我审核，有时需要外出拿资料，次数不多。
祁苏似是心中有数，“我明白。”
刘晋雅再说了些公司结构和薪资福利的事情，祁苏从始至终的淡定，问的问题全在关键点上，显然做过功课，不会像一些对拍卖行半知半解的人瞎问，在应聘人员中表现是最好的。
她很满意，如果不是祁苏的手机隔两分钟来一次的疯狂震动，差点问出“什么时候能上班”的话了。
祁苏注意到她的眼神，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摁了两下，笑着说，“不好意思。”
“拍卖前后的工作量比较大，”刘晋雅看出祁苏的心神不宁，为了工作却只能狠心问，“需要加班的时候，你能配合吗？”
“可以的。”祁苏答得毫不犹豫。
刘晋雅没说话，垂眸借了看简历的功夫考虑着。
祁苏瞧出了她的犹豫，再三保证，“我不会让生活影响工作。”
刘晋雅看着祁苏认真的表情，反而更是不相信了。
这句话，她在Z公司也听过，祁苏说自己虽然要离职但一定会负责到底。她傻兮兮地相信过，结果体会了一把无人交接手忙脚乱的心酸。后来，祁苏情况稳定，答了不少工作上的问题，她感激，可是总觉得那是给了钟瑜晓红包的面子，记忆里拨打电话无人接通的茫然感还是没能抹去。
祁苏喜欢用的理由是逼不得已，怀孕情况特殊，为了孩子，不得已地擅自离职。
孩子生下来了，不得已的情况会消失吗？只会更多吧。
祁苏过去的错误，让如今的承诺变得轻飘飘不可信。
再招一个助理不难，可祁苏走的时候可能是最忙的时候，扔下一堆烂摊子让人收拾，康先生会知道她招第一个人就出了岔子，难免留点不好的印象。
刘晋雅想了一通，心里有了答案，面上仍笑着说，“嗯，很好。”
祁苏太着急，没看出她的敷衍，认真补了句，“我随时可以上班。”
刘晋雅点点头，“招聘走流程需要时间，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好。”祁苏面色不大对了，收拾东西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挂起一个礼貌过头的笑容，“再见。”
——
祁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晋雅没问，好奇翻了下朋友圈。生了孩子之后，祁苏发的东西不是夸孩子就是夸婆婆，以前写稿子的才华全用在这上头了，真情实感的画风显得突兀。
她从一张合照和某些日常记录里拼凑出了背后的故事——祁苏老公业绩不好，不久前离职，在找新的工作，婆婆为了带孙子跑来L市，一家人在狭窄的屋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婴儿的啼哭闹腾，祁苏当全职妈妈八成很难挨，选择迅速出来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晋雅心软的老毛病险些复发了，不过，她实在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工作量剧增的混乱状态，又觉得祁苏能力这么强会有更好的去处，聘用的是另外一个老实巴交的毕业生。
钟瑜晓听说了之后惊讶，摸着她的头说，“你招助理还是挺有用的。”
刘晋雅皱眉，“什么意思？”
“变得果断点了。”
“……”刘晋雅闷哼，“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不，祁苏是蛇，你是差点被咬的农夫。”
刘晋雅笑了，“看来你对祁苏的怨念很深啊。”
钟瑜晓板着脸不认，小小应了一声。“哼。”
“好啦，咱们不聊这个了。”已经下了决定，刘晋雅不想多纠结这个话题，拿出门票开始说正事，“晓晓，后天有个展览，你一定要来捧场哦。”
“嗯。”钟瑜晓接过来，“六张？”
“你跟我去，不用门票，其他的给助理和司机啊。”刘晋雅嘿嘿一笑，“多带家属啊，不够的话来我这里拿，还有很多。”
“很多？你们电视上的广告是白做的？”
刘晋雅想到就头疼，“这次选的地点是博览中心，跟珍宝轩撞日子……”
“珍宝轩？”
“独家代理范秋阳极其培训学校学生作品的一个画廊，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业内大佬。”
她学了公司里小年轻的词汇，钟瑜晓却是不符合年龄的类型，皱皱眉，“大佬？黑社会？”
“……不是啦，就是竞争力很强。”
“哦。”
“所以我们要预防第二天客流量急剧减少的问题，找人捧场。”刘晋雅嘟囔，“唉，画廊展览这种情况太特殊了，不能去天桥底下随便招一批人解决。”
钟瑜晓不懂其中的门道，客观评价门票，“挺好看的。”
“是吧。”刘晋雅指了指角落的一小幅画，“这是颜梓楠的。”
“看不清。”
“名气小，没办法，等个人画集和纪念版笔记本出来就会好一点了。”
钟瑜晓对颜梓楠的画自始至终是个漠然态度，只问想知道的事，“小尹在你们那里做得怎么样？”
“培训班上完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
钟瑜晓摇摇头，“和熟人工作愉快吗？”
“她平时跟我见不到面。”刘晋雅答了，觉得钟瑜晓捏着门票垂眸细看的样子很乖，披上去抱了抱，“跟你一起工作很愉快啊。”
钟瑜晓象征性地躲一下，手却习惯性搂住了。
“嗯……”刘晋雅点了点钟瑜晓的鼻尖，“口嫌体正直。”
钟瑜晓眨眨眼，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刘晋雅给面子夸，“是吗！好厉害！”
钟瑜晓面上毫无波动，只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好啦，把门票收好。”刘晋雅体会出点别的意思，小声催着，“关灯。”
钟瑜晓听了话，放的时候还细心地拿了东西压着，避免风吹出褶皱来。
刘晋雅看到钟瑜晓这么重视，感动到了，凑过去小声说，“我不负责组织工作，到时候可以陪你哦。”
“陪我？”钟瑜晓轻哼，“你每次看展览都很认真。”
刘晋雅拿自己一专注起来就忽略人的毛病没办法，弱弱说，“我这次不看了……”
“看吧，没关系。”钟瑜晓体贴说，“我当小尾巴。”
自己说自己是小尾巴啊……刘晋雅忍不住扬起唇角，靠上去想亲一下却被躲过去了，正疑惑着，房间的灯光消失，昏暗里一切突然变得朦胧而暧昧，她想埋怨一声又听钟瑜晓蒙在被子里的闷闷声音传来，“尾巴该长在哪？”
她无言以对，索性不想了，闭上眼睛攥紧被角。
得了甜头，钟瑜晓很负责地行驶领导权力，不仅拉来了两个助理一个司机，将公司里某些对画作和雕塑感兴趣的人也招来了。
刘晋雅看着展览区来往的人，相当高兴，“人挺多的。”
钟瑜晓转头望了眼要挤破头的珍宝轩，“是吗？”
“唉。”刘晋雅羡慕地看着那头忙不过来的工作人员，“这届美术奖得主蒙雪松要来签售自传呢……真会利用时间啊。”
钟瑜晓皱眉，“自传？颜梓楠可以出一个吗？”
“你怎么跟小尹想得一样啊……”刘晋雅哭笑不得，“梓楠没出名之前，写得再好看也是诉苦，等拿到有分量的奖，作品升值了，写自传才有人捧场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不远处排起的长龙，想看看蒙雪松长什么样——只比颜梓楠大个三岁，年纪轻轻得了个奖项傍身，新作百万起拍，真是人生赢家。
人头攒动，刘晋雅实在看不清，正要放弃了，眼前的队伍被工作人员分出一条道来。
带头的是蒙雪松，不住跟热情的朋友说着谢谢，身边有保安护着，有助理跟随……
刘晋雅看清了助理之一的面孔，懵了。
“祁苏？”钟瑜晓先叫出了名字，“她怎么在那里。”
刘晋雅仍有点回不过神来，目光定定瞧着那头。
祁苏原是低头走路，不知怎的察觉了，抬头望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刘晋雅窘迫，挤出一个笑。
她本意是打个招呼而已，祁苏却没有简单回应，经过她们附近时走上前来，“这么巧。”
“是啊。”刘晋雅清清嗓子，“你在珍宝轩工作？”
“嗯，这是我的名片。”祁苏拿出名片夹递来一张。
刘晋雅接下，看到珍宝轩名片模式里有十分彪悍的一长串知名艺术家名字，想想雅秋清梦连个招牌画家都无，两相对比，满腹心酸。
“去了雅秋清梦以后，我对这行很感兴趣。”祁苏说着，像是朋友间唠家常，“正好碰上珍宝轩招聘，就投个简历试了试，没想到面上了。”
刘晋雅端着笑，“恭喜。”
简短两句话的功夫，蒙雪松一行人走远了些，祁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歉然道，“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聊，再见。”
“再见。”
刘晋雅目送祁苏远去，穿了一身职业装的背影没有以前那么清瘦，步伐依然潇洒，气势不减。
她莫名有种被打脸的微妙感。
钟瑜晓轻抚她的背，“不生气哦。”
“气什么呀。”刘晋雅嘴硬，“祁苏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合适工作啊。”
钟瑜晓不跟她说表面功夫，一语道破，“你给她面试的时候不好好装逼，现在让她全装了，真的一点都不气？”
刘晋雅小声嘟囔，“你怎么学会装逼这个词了啊。”
钟瑜晓没解释，追着问，“真不气？”
刘晋雅咬咬唇，望向钟瑜晓看破一切的眼神，叹口气认了。
“气。”
她的真心话被逼出来了，把脑袋里那点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看得分明，沮丧——她真是没点气量啊，看到祁苏找到更好的工作，高兴之余还是控不住泛酸。
“我是不是很小气。”刘晋雅感觉的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了，连钟瑜晓缓口气的两秒都等不下去，急急解释，“我也不是很生气，就是有点……羡慕。”
钟瑜晓笑了，把她搂过来揉了下，“不用在意，这是人之常情。”
“哦……”刘晋雅看到自家钟宝宝的笑，懂得里头安慰成分居多，还是丧丧的。
钟瑜晓伸手勾了勾下巴，不让她低头。
刘晋雅感到一丝抓心的痒，想挣脱开来，手抵上去听到钟瑜晓的话，愣是没舍得推。
“小气怕什么，我惯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好多，对不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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