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_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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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是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全程如坐针毡,压根不敢动一下。

  她就不一样了,边吃甜筒,边荡秋千,也不怕从秋千上掉下来。

  哈密瓜口味的甜筒融化在温热的口腔里,满嘴软腻的甜。

  我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许久,连甜筒顺着脆筒淌到手指了都不知道。

  她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跟饭菜、零食、奶味、汗臭味全不沾边。

  而是一种类似于花的香味,沁入心肺,生出丝丝凉意。

  “我知道那个发卡是你的。”我尝试跟她搭话。

  她“哦”一声,没了,冷淡到极致。

  摆明是不想再提那件事。

  偏偏我那会儿特别没眼力见儿,一个劲地说着我遇见蘑菇头的事。

  她没再荡秋千了,面朝夕阳的方向,用门牙一下下啃着脆筒,像只仓鼠。

  在虎牙的空缺处,已经冒出了点白色的小牙。

  “我跟我爸爸妈妈说了。”我说。

  她又是“哦”一声,吃完脆筒底部的一小块巧克力,说“反正我没偷,也没说谎。”

  我点头附和。

  她说“那个发卡是我妈妈送我的。”

  我说“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嗯嗯。”她点头,脸转向我,眼睛一扫先前的漠然,盛满崇拜歆羡的亮光,“我妈妈特别漂亮,是个大明星”

  我不认识所谓的大明星,下意识接话“多大”

  她摆开两手比划,“大概这么这么大。”

  “我从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人。”戚烟说。

  “我也没见过比你漂亮的人。”我说。

  她两手抓着绳索,轻轻晃悠,额角抵着手背,斜着眼睛看天空,嘴角微翘“我想跟我妈妈一样漂亮。”

  “那你要当大明星吗”

  她沉思片刻,摇头,“不要。”

  “为什么”

  “她好忙的,总是不能陪我一起玩。”

  天色暗下来,她外婆来叫她吃饭。

  她跟我挥手道别,飞跑到她外婆跟前,一把抱住她外婆的腰,仰着小脸,娇声问“婆婆,今日有没烟烟钟意既排骨”

  她外婆摸了摸她的发顶,边同她说话,边走远。

  我目送她们离开的背影,裤腿一凉,倏然惊醒过来,发现甜筒从指缝掉到了裤子上。

  完了,又要被我妈骂了。

  那次是我跟戚烟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聊了那么多,我还是不知道她妈妈是谁,也没听她提起过她爸爸。

  发卡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暑假一过,戚烟没读学前班,直接进小学读一年级,而我在上幼儿园大班。

  小孩子的忘性大,生气气不了多久,再加上戚烟的确好看,成绩也好,还是个小班干部,很快,我就看她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人。

  他们都想跟她交朋友,送她零食,或者别的小礼物。

  她全都不带看一眼的,径直从人身旁走过。

  我没再看她戴过蝴蝶结发卡,她那一头黑长发总披着难免太热,于是她现在改用五颜六色的发圈扎头发。

  简简单单一束高马尾,走动时,左右晃动,高冷倨傲。

  等我好不容易也读一年级的时候,她已经读三年级了。

  我以为,我们住得近,而且还曾一起吃过甜筒,荡过秋千,怎么也算半个朋友。

  开学第一周周五放学,我纠结来纠结去,终于下定决心,去她教室找她,想约她一起回家。

  不巧,今天下午他们班要大扫除。

  我站在窗外,看她站在讲台,两指捻起一块擦黑板的抹布,拿得远远的,略显嫌弃地抿着唇,眼珠骨碌碌转着,忽而叫住一个男生。

  没有称呼对方的名字,估计是因为她不知道。

  隔得远,人多嘴杂,我不晓得她跟那男生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委屈巴巴地瘪着嘴的模样,像只歪头卖萌,耷拉着耳朵的小奶猫。

  那男生一看就很喜欢她,当即就接过她手里的抹布,哼哧哼哧地跑去洗抹布。

  她站在台上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走回座位,偷偷把早已准备好的作业本塞进校服里,用裤腰的皮筋固定住作业本的位置,再起身,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教室。

  我再次近距离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好像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但我早已记不清原先是什么味道了。

  自打那次过后,我们仿若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再无任何交集。

  我攥紧双肩的书包带,做了两个深呼吸,顶着一张比番茄还红的脸,拔腿跑向她。

  她被我吓到,脚步停滞,愣愣地看着我。

  不过须臾,回神了,又泰然自若地继续往前走。

  “你要逃掉大扫除”我问她。

  她斜我一眼,手指竖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点点头,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她把眼睛转回去,没再搭理我。

  我们一道下楼。

  放学时分,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戚烟在学校里特别出名。

  因为她,缀在她斜后方,跟个小尾巴似的我,也分到了一点关注度。

  就这么下到一楼,我实在憋不住,鼓足勇气说“戚烟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要。”她冷淡地回我两个字。

  我如遭雷劈,当场僵住。

  感觉比当众把屎拉里还丢人。

  一股臊得发慌的热意,腾地从脚底板冲上头顶,直达发梢末端。

  “为什么不要”我跟上她,音量压低了几分,有点丧气。

  “又不认识你。”她抛下这句话给我,“你别跟着我。”

  “可我住你隔壁。”我小声说。

  “哦。”她加快步伐,跟我拉开距离。

  我们的关系回到了原点。

  好像那天傍晚,和她一起坐在秋千上吃甜筒的事,是我记忆混乱,不小心脑补出来的,亦或者是我在做梦。

  等我三年级了,她已是五年级的学姐。

  我们学校是小学跟初中合并的私立学校,少说也有三千人。

  其中有两千人肯定听说过她的名字。

  原因无他,她长得太漂亮了,课桌每清一次,第二天再来看,必定再次堆满情书、零食和礼物。

  此外,她成绩特别好,常年稳居年级前三,而且字写得特别好看,还曾靠绘画为学校争过不少荣誉,所以老师主任们也对她赞不绝口。

  有一回,作为科代,我把收齐的练习册交到办公室。

  凑巧她也在,就坐在我斜后方的办公位上,垂着眼皮,操着一支红笔,帮老师批改作业。

  有个中年男老师端着茶杯靠过来,跟她闲聊。

  她闲闲懒懒地应,十分敷衍。

  那男老师说,学校升旗仪式的管乐队差个人,问她愿不愿意来。

  “不来。”戚烟应他,“我不会敲锣打鼓。”

  “不会可以学嘛,不是什么难事。”男老师随意道。

  改完一本,戚烟“啪”地合上本子,放在右手边,继续改下一本,也漫不经心地说“您让我上台当主持还差不多。”

  他们两人,一个是随口一提,一个是不当回事。

  结果到了下一周升旗,我惊奇地发现,主持升旗仪式的人还真换成了她。

  她的粤语说得很好听,普通话也特别标准,说话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嗲嗲的,黏黏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我站在台下仰望她。

  她扎着高马尾,身板挺得笔直,蓝白色的新都校服穿在她身上,尺寸合体,并不会宽松邋遢,反而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意气飞扬。

  当时我就有这样一种感觉戚烟生来就是要明媚张扬、引人瞩目的。

  她骄傲却不自满,疏离却不冷漠。

  她像一场群青色的熊熊大火,最浓郁的冷色,最嚣张的形态。

  我为她感到开心,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我们仿佛两条相交线,只在那一点有过接触,此后,各走一边,渐行渐远。

  我六年级那年,她初二,身体开始发育,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从未有长残的趋势。

  越来越多人想方设法吸引她的注意,试图套她的联系方式,可她从不理会,不论是电话、qq,还是微博,都没人能取得任何线索,神秘兮兮的。

  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过一句话了。

  哪怕我们住在紧邻的两栋楼里,于她而言,我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见过即忘的陌生人。

  我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害羞腼腆了。

  优渥的家境,优异的成绩,再加上有一张过得去的脸,乐于跟我交朋友的人不少,有男的,也有女的。

  我知道有女生暗恋我,不论她们表不表白,我都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十来岁的年纪,就是没头没脑、咋咋呼呼的。

  随便一件事,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传出去的,一时间,不止我们班,就连隔壁班,甚至其他班,都知道我有一个暗恋的人。

  有人不信,说我这是拒绝其他女生的借口。

  有人信,怂恿我去表白,别当个怂包孬种胆小鬼。

  我一概置之不理。

  直到那天下午,我们班上体育课。

  解散后,我跟一兄弟去体育馆打羽毛球。

  羽毛球在空中来回传递。

  我盯着球,却在某一瞬,因正好捕捉到戚烟的身影,而走了神,拍子一挥,羽毛球直直杀到她臂膀上。

  她疼得蹙眉,抬手抚摸臂膀。

  视线从我身上掠过,低头瞧羽毛球。

  我怔愣一秒,赶忙道歉,飞跑过去。

  这是一次机会。我的大脑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一行字。

  我想跟她搭话,想和那天傍晚一样,跟她荡秋千,吃甜筒。

  可她只是气恼地冷哼一声,踢了那只羽毛球一脚,甩头就走了。

  “艹这么傲的吗”我那兄弟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么甩脸子,整个人都燥了。

  我也很燥。

  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近她,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接受我的暗恋。

  她像只刺猬,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

  明明在我记忆中,她也有过乖软的那一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她就变得越孤冷高傲,以至于有一部分人开始讨厌她。

  尽管如此,但说实话,当时她的确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所以她可以张扬明媚,嚣张跋扈,偶尔还有点蛮不讲理。

  我宁愿她永远是这种高不可攀的模样,也好过后来从网上得知,她在经历着那么可怕的语暴和网暴,变得暴戾乖张,消极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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