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商会巧遇_她在帝都占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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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商会巧遇

  晨间雾散,一乘杏色软轿自明山而下,过城门,经市集,停落辅国公府府外。婢女持帖上前,而后跟着小厮穿廊过桥,去往志武院。

  此时,思远院书房内。

  “...步兵衙门仍在孙力掌控之中,这个时候谁有异心谁就是靶子。密令白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灰羽应喏,见顾清宴继续翻看着各处传来的其他消息,再无下文,忍不住叹惜,“丘少将军这一御状,告的不太巧妙。即便陛下答应了作主,有丞相回护,两朝将府遭受兵围之辱,最终也不过孙力官降一级,两小子挨板子了事。说起来,令人心寒。”

  煽动舆论再添一把火,把孙力架在上面烤,逼急了自然会越做越错。灰羽想的计谋,的确很好。

  但…不够长远。

  顾清宴意味深长地轻笑道,“此事一出,惦记这块肥肉的人可不在少数,急什么。”

  剪除鹰爪是早晚的事,关键在于怎么剪。谁去剪才能让断了爪子的伤口化脓,惊动那只奸滑的鹰。

  灰羽愣了愣,继而醒悟过来顾清宴话里的意思。果然,主子还是主子,想的总比旁人深一些。

  看完所有密信,顾清宴静坐了片刻。当摩挲指腹的动作停下,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光,“辰时了,该去见静王了。”

  “若非主子,静王哪有如今的风光。他倒好,这些时日一直没个好脸色,遇到事儿才想起您…主子晾晾他又何妨。”

  顾清宴起身,边走边道,“良田案,张党失了虾兵蟹将,咱们静王不仅安然脱身,还顺手笼络了不少官儿。客栈学子命案,静王得了三十枚会试印章,又花不少心思安插人手。近来一切顺利,静王想要的自然会更多。我若不去,回头他心急栽在孙力手上,反倒是麻烦事。”

  出府的路上,顾清宴不曾想会遇见叶弯弯,悄然避到了假山一侧。

  “……院首、老太君身体康泰,就是想孙小姐了。”

  “外祖父好容易生气的,他才不会想我呢。”

  “苳雪不敢说谎。早上老太君亲自吩咐厨子备菜肴,院首说老太君偏心你,非要给自己点几道菜,结果点的呀……全是孙小姐爱吃的。”

  “真的?都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说说笑笑,渐渐走远。

  默默站在顾清宴身后,背景板般的存在——灰羽,适时解析道,“五月初三,从玄街何府老太太寿辰。听闻何府发了不少请帖,洛枫书院也在宾客之列...”

  目光追随那雀跃的身影,直到她离了府,顾清宴从假山后出来,慢腾腾地走着,等着叶弯弯走的再远些。

  灰羽亦步亦趋,“小小的言官府邸,若不是其孙何录特意将状元宴也安排在那日……”

  “你最近很闲?”

  顾清宴打断他的话,眼神凉凉。

  灰羽果断摇头,神情严肃地拱手禀道,“主子曾说,洛枫书院孙小姐的喜事若是绊脚石,您定会亲手毁了。属下担心误了大局,丝毫不敢懈怠,一直盯着呢。”

  好的很,甩锅都敢甩到主子身上了。

  偏偏,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顾清宴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灰羽抹了抹汗,悔恨道,“我答应什么不好,答应跟着师兄瞎操心。这月老,不好当呐……”

  主子不愿问,他可玩命说了。

  何老太太有意与洛枫书院结亲,书院这时候来人接弯弯姑娘上山,只怕是...有心之举。

  说好时常回来探望,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外祖母派人来请,叶弯弯羞愧啊。

  吃饭的时候,不管夹到碗里的是啥,保证吃得干干净净,不管他们说啥,一律乖乖点头。

  两位老人家笑得开心,她心里才觉得舒坦了点。

  听苏庄锦讲临启旧事,一个个传奇人物像是活过来般,有血有肉快意恩仇。叶弯弯忍不住挂在嘴边咂摸,她最喜欢乐侯了,战斗力爆表的宗师级人物!

  陪关叙一起逗猴子解闷,坏猴子翻脸无情,跟关叙合起伙来耍她。叶弯弯气得哟,偷偷藏起关叙的千里眼,抱走他的花。一老一小满山追着跑,一个瞪眼吹胡子,一个吐舌扯鬼脸……

  向来清净的明山,因叶弯弯的到来,变得闹腾了许多。书院的学生倒没什么意见,毕竟院首很少有不淡定的时候……且看且珍惜。

  笑笑闹闹,祖孙三人天伦之乐的时光,悠然而过。

  叶弯弯坐在台阶上,捣鼓着关叙最新得来的宝贝石头,透过它能看到蚂蚁,正在爬行的超大只蚂蚁,真有趣。

  苳雪端着托盘经过,唤她进屋,“明天就到五月初三了,孙小姐快来,咱们试试新衣裳。第一次在帝都赴宴,可不能马虎……”

  “嗯…嗯?……今天是初二?!”

  稍不留神,圆润的透明石头从手里滑了出去,叶弯弯惊道,“我上山有四天了?!完了完了…我得下山去……”

  “孙小姐?孙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答应刘管事去参加药商大会,初二呀……我得先走了……”

  叶弯弯撒腿就跑,留下透明石头安静待在土里,等关叙找到这宝贝,指不定又要心疼上好几天咯。

  风一样的孙小姐,谁能拦得住。苳雪犯难了,追问道,“那…那这些衣裳……”

  “…送顾府。”

  去了趟随心斋,跟苏庄锦匆匆告别,叶弯弯着急忙慌回城。总算赶在约定的时间和刘管事碰了头。

  据说药商大会是一项跨地域、跨物种,涉及多条产业链的业内人士交流合作活动,听起来十分高大上。

  进去不到半盏茶,叶弯弯默默总结如下:跨地域,除本土居民以外,还有远塞友商、海外夷人;跨物种,不仅有给人治病的大夫,还有给牲畜治病的兽医;产业链,就是只要跟药沾边的,通通大杂烩!

  可想而知,场面极其热闹,哦不,吵闹。

  反正叶弯弯既听不懂蓝眼睛怪人叽里咕噜的话,也理解不了抱着猪侃侃而谈的癖好,她在极力克制夺门而出的冲动。

  这种场合谈得都是大生意,娘亲相信刘管事的眼光放权,可合作对象不一定信区区管事能决策。她来这里,就是充当一根定海神针,晃晃“少东家”的身份。

  唉,谁让她娘亲除了胭脂水粉只爱挣银子,愣是把她这个不干事的败家玩意,头顶上砸出金灿灿的光环。

  在闵州老被她爹拉着当挡箭牌混吃混喝也就算了,到了帝都,居然还要为娘亲的事业添砖加瓦提供刷脸认证服务。

  爹爹坑完娘亲坑,她大概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富二代了……

  叶弯弯很惆怅。

  刘管事与人交谈的空隙见她垂着小脑袋,没什么精神气,安抚道,“大会正式开始还得有一会儿,少东家可以去外面透透气,等大伙儿落了座,会好很多。”

  “真的?!那刘管事你忙…嘿嘿,我一会儿再来。”

  叶弯弯那点小伤感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蹦蹦跳跳溜出了门开小差。

  大会场地在二楼,楼层布局呈回字状。从上往下看,大堂场景一览无余,视野非常开阔。两边各一座扶梯,左右对称,居于中部,以应对客源爆满的分流需要。

  虽是四面包合,与相邻两侧的数间厢房并排构造不同,叶弯弯所在的这一面没有隔断,是聚会开会用的厅堂式大房间。对面临街,一副山水画占据了整张墙,仅从中间开两扇窗。那窗仿佛融入画里,煞是应景。

  叶弯弯喜滋滋走过去,当然,她欣赏不来高雅艺术,纯粹是冲着那地儿适合吹风去的。

  她趴着窗看热闹,不曾注意身后某间厢房门打开,出来的人还是熟识。

  纪温闲谈完生意,正打算送客下楼,手都摸到扶梯,却忽然瞥见她,愣了愣。

  那商人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只道纪温闲风流劲儿又上来了,笑着拱手告辞,一副‘我懂我理解’的神情。

  对方误解了,纪温闲也懒得争辩,坦然接受这份美意,转身去寻倚立窗前的人儿。

  “画是山水画,人是俏佳人。本公子之前就觉得这画少了点什么,小月牙往那儿一站,却是什么也不缺了。山水静好,美人灵动,妙哉!”

  这种出场标配,叶弯弯都懒得回头,“说人话……”

  纪温闲从善如流,“你在看什么呢?”

  提到这个,叶弯弯顿时来劲了。

  她两眼放光,扯着纪温闲的袖子,一处处指着他看,“呐,你看,那家烧饼排队的人好多,一定很好吃,还有那个面摊,放了好多料,还有还有……”

  叶弯弯不时吞咽口水,瞧这架势,再说下去,她怕是要冲出门一条街从头吃到尾了。

  纪温闲暗自发笑,却不忘偷偷扯出她握着的袖子,往后缩了缩,“小月牙,我今儿个出门没带银钱。”

  “……我不饿!”

  为了表明不屑占守财奴便宜,叶弯弯瞪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再三强调道,“我这是嘴馋!能控制的……我还有事儿没办,肯定能控制得住的……”

  身为美食拥趸的一员,欣赏它是出于虔诚的态度,顺便尝上两口是基本的操作。

  像纪温闲这种圈外人,是不会懂的!

  懂不懂不重要,纪温闲舒了口气,她能控制住就好。

  “小月牙要办的事,难道跟长青药居有关?”

  纪温闲摸出折扇轻轻晃着,守财属性与风流气质瞬间完成无缝对接。

  他眼含关切,又带着十足的脉脉深情,“虽说本公子向来人财不外借,不过若是小月牙,本公子……乐意献身。有需要出谋划策的地方,小月牙尽管直言。”

  “那儿,看见没?今天有场药商大会,我就是来露露脸,负责谈生意的是刘管事。不如你去问问他,需不需要你…献身?”

  ‘献身’两个字叶弯弯咬得格外清晰,说完,她还朝药商会场扬了扬下巴,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模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弯弯在闵州好歹是街霸加山匪,来往不乏三教九流,性子多少有些混不吝。只是换了地界,又和顾清宴这样的风雅君子待久了,这才有所收敛。跟纪温闲混得熟了,学坏的特质渐渐开始显山露水。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很生动可爱呀。

  笑意在纪温闲眼中泛起涟漪,很快,他又皱起了眉,“你刚刚说…药商大会?岂不是帝都所有的药铺都会来参加?”

  “别说帝都了,远塞、海外的都有不少,吵的跟菜市差不离……”

  纪温闲看向对面进进出出的大门,耳边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低头,暗暗捏紧拳,眼底生出几分恨意。那个人,那个人肯定会来,说不定现在就在里面谈笑风生……

  扶梯处上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左右环顾。

  他看见了纪温闲,动作稍顿,瞥了瞥大会场地的方向,跛着脚走过来,抚须道,“许久不见,公子近来可安好?”

  “孔大夫……”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叶弯弯胳膊肘撞了撞没反应的纪温闲,“诶,跟你打招呼呢,你们认识?”

  纪温闲回神,迅速掩盖了失态之举,笑问孔大夫,“听闻你近来在渭州一带。莫非…是特意赶来参加药商大会?”

  “公子也知道药商大会?”

  孔大夫颇感诧异,当初纪府小厮曾说过,纪温闲涉足天下诸业,唯独不涉行医布药,笑谈世间千事,偏生不闻悬壶百态,就连上回中毒,他也是不愿帝都的医馆药铺救治……

  想到中毒一事,孔大夫又细看了叶弯弯两眼。

  小脸略施粉黛,发间斜了只鎏金钗,身着金丝勾月绣衫,再精致不过的帝都女儿家打扮。

  刚才她打招呼,他隐隐觉得眼熟,却以为是曾看过诊的哪家闺阁小姐。此时想起之前的渊源,这人分明就是长青药居那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嘛。

  “原来是叶姑娘。老眼昏花,记性也不好,老夫一时没认出来,叶姑娘别见怪呀。”

  野蛮丫头换了身皮,谁能把她跟之前的形象想在一起?

  “没事,老人家嘛。理解,能理解。”

  哼,救人归救人,扰乱长青药居的事她还记着呢,居然玩失忆?

  两人皮笑肉不笑,怎瞒得过纪温闲的眼睛。

  “小月牙生性率直,要是闹过什么误会,孔大夫不妨直说。”

  纪温闲言语亲昵,孔大夫便明白药商大会的事,十有八九他是从叶弯弯那儿知晓的。

  既然两人关系不错,再没什么可顾虑的,“公子数月前遭人暗算,危在旦夕。老夫医术浅薄,别无他法,只好闹了回长青药居求药引,说来也是惭愧。叶姑娘,当日情急不曾致歉。还请姑娘受老夫一拜……”

  孔大夫跟她爹年纪差不了多少,叶弯弯哪能由着他真拜下去。

  她急急弯腰,扶住孔大夫的手肘,“哎哎哎,你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说两句意思意思就成,干嘛这么实在……”

  “叶姑娘这是原谅老夫了?”

  “我护我的家人,你报你的恩,谈不上原谅。你道了歉,这事就和解了。”

  若说方才还有几分化干戈为玉帛的息事宁人之态,此时孔大夫心里感慨不已,到头来,他竟不如一个丫头胸襟开阔。

  趁着叶弯弯松手的间隙,孔大夫复拜了下去,“礼不成,意不达。叶姑娘真性情,老夫不及。”

  孔大夫道完歉,看着眼前的郎才女貌,觉得答谢恩情这事,还是由当事人来更有诚意,径自去了药商会场,给他们腾出二人空间。

  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在掌心,纪温闲觉得这一出就跟戏台子上演出来似的,太不可思议,“奇药为引,引出你我注定相遇的缘分。小月牙,你现在有没有一种……冥冥天意的奇妙感觉?”

  “是挺奇妙的。救了一个醒来就去调戏恩人的采花贼,怎么想都觉得…我这是在造孽呢?”

  叶弯弯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莫名有种救一人、祸害了天底下千千万万好姑娘的负罪感。

  纪温闲把玩折扇的动作一滞,悄然扶额,他怎么,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

  他伸手,还没摸到她的头,叶弯弯已迅速避开,“别乱摸,头发弄乱了我不会梳!”

  “……”

  姑娘家不会梳头,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小月牙心态强悍如斯,真的需要安慰吗?

  他怎么觉得,被她凶了,需要安慰的人是他呢。

  可小姑娘气呼呼的,满脸写着不高兴哩。

  纪温闲涎皮赖脸凑上去,打定主意,任她气成包子,也要迎难而上哄得美人喜笑颜开。

  两人不曾发现,一楼大堂的扶梯口处,有人站着看了许久。

  叶泽欣慰地笑笑,转身离开。

  宽管事跟了上去,“东家,药商大会咱不参加了?”

  “你刚看见了吗,老宽。那两孩子,有缘呐。”

  “要不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少爷与叶姑娘郎才女貌,是天定的姻缘。”

  这话说到心坎去了,叶泽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摸着胡子道,“我回去就写信寄往闵州,把情况说说。这婚约呀,还是不解除的好。玉儿不喜欢也就罢了,既然有心,总不能让我给拖累了……”

  “少爷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您的。”

  五月初三。

  不是说晚宴么,未时就开始挑选衣裳,会不会太夸张了?!

  显然……抗议无效。

  叶弯弯像布娃娃般,被相互讨论妆容技巧的三个女人来回折腾,浑身上下透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明明不缺吃穿,昨天她为什么要嘴快说出衣裳送顾府这种话啊。眼下倒好,不仅东西送来了,外祖母还让苳雪陪着她去赴宴。

  平日里院子的两丫鬟换衣上妆,已经够挑的了,现在还加上眼光挑剔到令人发指的苳雪。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这是要去了她半条命啊。

  “这套头面挺好看的,和孙小姐的衣裳也相称,孙小姐觉得怎么样?”

  只要能定下来,啥都行。叶弯弯点头道,“好,很好,非常好。好苳雪,你就饶了我吧。”

  别人家的小姐,恨不得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精致无比,争求一登场惊艳四座。瞧瞧自家这位,惨兮兮告饶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遭了什么虐待呢。

  苳雪哭笑不得,也不再问询她的意见了。正准备拿起发饰给她带上,半途顿住,翻找了一下盒子,“咦,怎么少了根簪子……”

  叶弯弯不甚在意,随手指着妆台上的首饰堆道,“没了就没了,那不是还有那么多簪子吗?”

  “不行,这种场合来的小姐们眼利着呢。头面不全,戴出去让人看了笑话,婢子再找找,换一套好的……”

  还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叶弯弯无语望屋顶,丫鬟却很是崇拜道,“苳雪姐姐,你懂的可真多。”

  “不怕你们笑话,苳雪是罪人之后,自幼没入宫廷为婢。多亏老太君搭救,才没被乱棍打死,也算见过些口舌杀人之事。后来就落下了这毛病,万事小心再小心,不给人挑错的机会……”

  轻描淡写,三言两语道尽过往。叶弯弯听到这些话,瞅了瞅继续认真给她挑头面,唇角含笑的苳雪,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向被苳雪中意又嫌弃的那套头面,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发簪好像是碧玉坠叶簪,前几日戴过的,她到底落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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