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恩公的安慰_狭陆相逢挽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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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恩公的安慰

  黄昏时分,夕阳将透过树荫间隙的光线染上浅金,陆衍看着立在他身前垂着眸的小姑娘,橘色调并没给她带来丝毫暖意,她神情漠然,左边颊上清晰可见的红肿,在另一边雪白无暇的衬托下,愈加惊心怵目。

  碰巧是饭点,从食堂来来往往的学生挺多,不少人怀着好奇,在经过时驻足打量。

  他不知怎么就有点烦,抬手把她的兜帽重新戴好,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少女温热的额头,她朝后仰了仰头,避开了。

  一副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的样子。

  陆衍收回手,再看她一眼,又问了遍:“谁给你打成这样的?”

  梁挽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帽子垂下来,盖住眉眼,她眨了下眼,缓缓道:“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陆衍沉默,他心里何尝不知晓呢,确实是没关系,一毛钱干系都没有。他和这位花脸猫姑娘,无关情爱,充其量就是主雇,最多再加一条亦敌亦友。

  当然了,这个亦敌亦友得这么理解——她视他为头号宿敌,他待她像逗弄小朋友。

  可这个小朋友自从上回在暗夜的舞台里绽放,悄然入了他的梦后,不知怎么就有点变味了,回想起来是那种带着诱惑的甘味,往往能惹出一身燥意。

  陆衍也挺无奈的,她似乎还不满二十岁,差了七年,他念大学的时候,估计小姑娘刚上小学六年级呢。

  他虽然能分辨出来目前对她还没到那程度,可这感兴趣的危险信号跳动得一日比一日频繁,他都没把握能压下日渐清晰的邪恶心思。

  如果乔瑾和骆勾臣此时此刻能体会到陆少爷的心理活动,必然会大叹一声,卿本禽兽,奈何装人!

  但陆衍看着眼前这张倔强冷漠的小脸,他是真不愿就这么贸贸然把这朵娇花给折了,说不清道不明,他有点怕吓到她。

  另一边,梁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她有点不耐烦了,脸上隐约的胀痛感还在,不想在这儿同他大眼瞪小眼,直接抬脚:“走了。”

  下一刻,男人隔着卫衣布料,轻轻按住了肩胛骨,再使了点力道往回一扳。

  梁挽跟个陀螺似的,又转了回来,她压不住火了。

  老天爷非要这么玩是不是?

  她念了舞院,学到极致,甄选被最好的朋友坑了。

  她喝酒消愁,走错房间,第一次不明不白地丢了。

  她离了牢笼,断了生活费,连咸菜就馒头都吃不起,还得出去打工。

  打工就打工吧,被个变态耍来耍去,一会儿要她每晚报道一会儿要她离他远一点。

  就连如今,好不容易挨到校庆等着在舞台上跳主角大放光彩,还被亲妈赶过来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

  真是操了。

  她梁挽是不是上辈子杀人放火造了太多孽,所以这辈子要这样子还债?

  越想越气,委屈夹着怒意,没能找到合理的宣泄途径,全从眼睛那儿出了。她当然知道这样子很丢人,哭并不能解决任何办法,可她太恨了,恨到只想抱着被子痛痛快快嚎啕一场。

  视线变得模糊,水光里的世界看起来一片迷茫。

  她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听到男人隐约的一声叹息:“别咬了啊。”模模糊糊里,他的手指伸过来,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松口。

  梁挽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张开口,恶狠狠擒住那根手指。

  陆衍嘶了一声,也没躲,任由她肆虐,一边还不忘自嘲,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个烂好人,那早就丢到八百里蛮荒之地的同情心怎么就回来了呢?

  他垂眸盯着正埋头同他食指厮杀的小姑娘,她眉间都是戾气,和陷入绝境中的小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感受到铁锈味的血珠渗出来,她才退开去,微微仰起了头。

  陆衍看一眼,心惊了下。

  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时,传说中的逢魔时刻。

  少女浓密的眼睫湿漉漉,上翘的眼尾带着红晕,饱满鲜妍的唇染着殷红,她甚至还不自觉舔了一下。

  陆衍突然就产生了错觉,仿佛她是天地间纯阴之地化成的精怪,天真魅惑又不自知,偏偏要吸男人的阳气才能存活,至于他,没有负隅顽抗的勇气,只能任其予取予求。

  幸好,很快她就收起了那副惑人的样貌,磨了磨牙齿:“再缠着我就咬死你。”

  “你属狗的吧?”他突然就笑了,朝C区出口扬了扬下巴:“去车里,我有事问你。”

  梁挽不动:“我要回寝室。”

  陆衍盯着她:“去车里。”

  梁挽深吸了口气,握拳吼道:“我说了要上楼,听不懂是不是?”

  声音成功让附近的学生们再度驻足。毕竟这戏码,怎么看都像是情侣闹分手,一人纠缠一人心狠,这绝逼是吃瓜讨论的大好时机。

  陆衍甚至听到了一句【长那么帅也被甩】,他倒是无所谓背后被人议论,只是对小姑娘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他视线朝外扫了一圈,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心情很糟,对吧?”

  梁挽没说话,又听他嗓音低沉:“不跟我走,可能会更糟。”

  随后,命运像是印证了这句话,本来还干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雨来,远处雷声轰隆,她戴着帽子,还没意识到,只是看到有水滴落到男人眉骨处。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你看到了,别逼我扛你走。”

  梁挽认识他短短一个月,对这人任意妄为的劣根性基本见识得七七八八了,她骂过打过反抗过,可惜真是没什么用。

  最终她还是铁青着脸上了他的车,一辆没有标志但车型流畅颜色泛着银灰的轿跑。发动后引擎的声响并不大,可推背感真是能叫人把前一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陆衍单手撑着方向盘,语调懒散:“这车我亲手改的,还没让人坐过。”

  梁挽用八个字来泼他冷水:“关我屁事,有屁快放。”

  陆衍从后视镜里看她,小姑娘眼睛还通红,一股子叛逆愤世的味道,暴躁得不行。他也不恼,勾了勾唇,直接带她上了高速。

  漫长的夜,天地混沌一片,路灯的光散不开浓重的黑,绕城高速上没几辆车,只有无限延伸至远方的大道。

  梁挽从头到尾手臂环胸,闭着眼睛,耳边是暴雨冲刷挡风玻璃的声响还有雨刮器接连不断的轻微摩擦。

  也不知开了多久,渐渐有了明媚灯光,雨势渐小,跑车穿过显示H市入口的收费站,拐过几条主干道,在闹市区的街边停了下来。

  梁挽就听到车门咚的一声,她朦胧的睡意顷刻间就散了,撑着酸胀的脖子将座椅调回原位,她趴在窗口朝外看。

  入眼是24H营业的便利店,男人走进去,随意挑了几样东西,走到柜台前等结账。即便是隔得不算近,梁挽的视力依旧能分辨出收银员小妹的耳根子红了又红。

  真是个祸害。

  她收回目光,没再多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电量不足10%的警告。她拿出来,翻了几下,短消息一排银行基金加油站等系统发的生日祝福。

  微信里静悄悄的,只有下午彩排时左晓棠发来的消息,是其刚到国外落地特地在机场给她买礼物的照片。

  说来不甘心,二十岁生日,双十年华,除了得到亲生母亲的一个耳光,到头来竟然什么都没留下。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刚18点37分,还有五个多小时这一天就正式结束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鼻子一酸,忍着泪意,压了下眼角,余光瞥到男人拉车门的身影,赶紧侧过身装睡。

  陆衍顺手把袋子丢在后排,也没看她,直接把车开到了H市最负盛名的花园餐厅,传说中预约要提早三天的烧钱地儿。

  他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东西确实做得好吃,而且主厨是骆勾臣从法国学艺七年回来的堂姐,西餐和甜点都做得相当有水平。

  既然心情欠佳,那就好好安慰一下味蕾。

  陆少爷把车开到地库,先行下了车,从后排取了袋子,又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东西丢到装死的小姑娘怀里。

  梁挽被逼着醒了,怒道:“陆衍!”

  他笑笑,看了眼手表,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给你半小时,够了吧。”语罢直接走到五米开外的空车位,倚在墙边摸出烟盒,敲了跟烟出来。

  梁挽恨不能掐死他算了,挨不过好奇心,她悻悻地打开袋子。

  冰袋、免洗洗手液、湿巾、干纸巾、清凉油,还有通鼻喷雾。

  她琢磨了半天,总算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份豪华大礼包,能叫人没有后顾之忧地哭鼻子。

  好笑,她用得着他同情?她有那么惨?

  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梁挽面无表情地翻下遮光板,从里头的镜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左颊上的红印,像是耻辱印记。

  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无数个记忆碎片里,幼年扎着双马尾的她,背着书包的她,抱着小熊哭泣的她,无一例外都顶着一张红肿的脸。

  她的母亲,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诫自己的女儿,脸面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终究是撑不下去了,痛苦和委屈席卷周身,梁挽捂着脸,任由泪水肆虐,她没有压抑声音,痛痛快快放声大哭了一场。

  不远处,陆衍皱了下眉,听着少女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动不动,烟灰带着炽热的温度烫到手背,他浑然未觉,只是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针扎痛楚。

  就好像中了同心蛊,她在疼,他也烦躁难安。

  良久,他被这陌生异样的情绪快折磨透了,暗骂了声,踩灭烟头,疾步走过去,将她从车里拉出来。

  梁挽泪眼朦胧,还没反应过来就投入了一个怀抱。

  头顶上是男人润了橄榄油一般缠绵的嗓:

  “别说恩公不疼你,看你伤心,勉强借你一抱。”

  她挣扎了一下,没抵抗住他身上清冽又独有的温暖,埋在他的外套衣襟处呜咽。

  陆衍一手虚虚圈着小姑娘的腰,非常正人君子,君子到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也不知怀中的少女到底哭了多久,他脚都快站麻的时候,领口被一双小手揪住了。

  他顺势垂下眸,看到她打了个哭嗝,表情带着不匹配的凶狠:

  “陆衍,你是不是想泡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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