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_长孙秋水刘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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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宝林带着绿蕙和赤瑕去赴了宴席,秋水在艺林轩中无事,便把旧日里的衣裳拿出来,点着灯火找补一二。

  才刚补了一处,忽听有人开了门,她忙把衣裳收起,挑了宫灯迎出去:「是宝林娘娘吗?今儿回来得倒早。」

  陈宝林一路领着江都王妃进了门,听闻秋水问,还不待开口,就见江都王妃已是一个箭步迈了出去:「阿姐!」

  宫灯轻晃,秋水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待走得近些,才诧然道:「秋雁?」

  长孙秋雁一握她的手,扭身便向陈宝林道:「宝林娘娘一路走来,想是也该累了,这里有秋宫人在,使她拿身衣服给我换上就行了。」又冲绿蕙和赤瑕一点下巴,「你们两个,还不快伺候宝林娘娘去歇息。」

  绿蕙哑然,想不到她来到这里当家做主起来。

  陈宝林知她性情如此,也不同她计较,何况她也有心让她们姐妹私下说说话,便蹲身福了一福:「王妃娘娘既是这么说了,妾也就不同王妃娘娘客气了,便由秋宫人在前服侍王妃娘娘,妾且先去歇息,过会儿再来同王妃娘娘说话。」

  「去吧,去吧。」秋雁挥挥手,眼看陈宝林等人进了屋,忙拉着秋水道,「姐姐住哪里?咱们往你屋子里去说话罢。」

  「你这……」

  秋水让她弄得一头雾水,不是说皇上留了她和江都王用膳吗?怎么半道上她倒是和陈宝林回来了?还有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她上下打量秋雁一番,瞧她今儿穿得实在是隆重,不觉说道:「往日里你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正红色,今天怎么穿来了?」

  秋雁不耐烦同她多解释,那回在掖庭,顾忌着人多嘴杂,她去了也没能同秋水说上话,可喜后来秋水被调拨到艺林轩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过艺林轩一叙的,今儿不过是择日不如撞日,便晃着她的胳膊娇嗔:「姐姐,我走一路也累得很,咱们快进屋去吧,有什么话进屋了再说。」

  「你呀!」秋水拿她没有办法,纵然碍着两人如今的身份,她不该轻易同她往来,可因多年不见,心里头也实在惦念得紧。

  好在陈宝林这里无什么人,陈宝林主仆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便由着秋雁去了,领她进了自己住的地方,又给她端了茶。

  秋雁在她屋子里囫囵看了一圈,地方简陋些,也狭小些,可到底要比在掖庭强上许多。

  一思及初初得知秋水被贬去掖庭为奴的消息,她的心里就痛恨难忍。

  何况前两日,居然还听说了秋水被人羞辱的事,这就更让她气愤了,虽说今晚上她替秋水出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平,捧着茶盏愤愤然:「姐姐,他待你一点都不好!早知如此,还不如嫁了羽林郎!」

  她没点明是谁,秋水心头却明白,亦端了茶盏在她对面坐下来笑道:「乱说什么胡话!你都是做王妃的人了,还这么不知收敛,多早晚改改你那性子呢?」

  「谁稀罕!」

  秋雁撇撇嘴:「他把阿爹阿娘和哥哥都撵出去了,把姐姐你也废了,独留我一个人当这个王妃有什么意思?他要是看不惯我这性子,最好把我也贬到掖庭当奴婢,同姐姐一道做伴!」

  「休得胡说!你来了这里,叫江都王怎么办?江都王难道待你不好吗?」秋水禁不住低斥。

  秋雁哼了一声,红了眼:「他眼下待我是好,可将来呢?皇上当年待姐姐也很好,一朝翻脸,还不是把姐姐贬到了这里。」

  「那不一样。」秋水无奈。

  「有什么不一样的!」秋雁吸吸鼻子,强忍着哽咽道,「他们刘家的男儿都是一路货色,皇上是,淮南王是,江都王以后也定然是。从前说的海誓山盟,一转眼还不都忘了个干干净净?陛下当年何尝不是把姐姐当作至宝,而今大大小小的妃嫔不知纳了多少,他领着她们在前头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却让姐姐在后面吃糠咽菜受人冷眼,有他做榜样,江都王又能待我好到何时?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他们不一样的,秋雁,」秋水长长叹口气,知她因为自己和刘昶的事要钻进牛角尖里,便好生安慰着她,「陛下是皇帝,江都王只是个王爷,他们……不会一样的。」

  身为帝王,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可身为王爷,可供自由抉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是以,她并不担心江都王会对秋雁生变,倒是对于秋雁,她隐隐忧愁着:「你能同江都王好好过日子,我才可安心。」

  长孙秋雁别过脸去,在说理一事上,她自来说不过秋水,可她终究是不明白,他都这般对待秋水了,难道秋水就不怨恨他吗?

  秋水摇摇头:「我不怨恨他。」

  身在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她有,刘昶亦有。

  从前年少时,夫妻之间或可说得明白,可后来就会发现,有很多事很多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再到如今,更是成了很多话都不必说。

  要论怨恨,只怕刘昶的怨恨更多。

  长孙秋雁没想到她姐姐这般没骨气,都被欺压成这样还能隐忍着,一时泄了气,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才压了火气道:「罢了,姐姐生来就是好脾气,你不恨他便不恨吧。只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给人当奴当婢何时是个头呢?姐姐不如随我去江都吧。」

  江都风景甚好,风和日丽,山明水秀,最宜养人。

  秋水何尝不知江都好,正是因为它好,当年陛下才会把自个儿胞弟封做了江都王。

  可要说同秋雁去江都……秋水缓缓垂下眉眼:「我如今只怕是出不去。」

  「怎会出不去?」秋雁来了精神,握住她的手急切道,「陈宝林不是同姐姐交好吗?原先姐姐便对她有知遇之恩,如今也该当她回报姐姐一二了。再说,又不是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让她把姐姐让给我罢了。回头她要是缺人使唤,我再送她十个八个的。」

  「哪里会那么简单?」

  秋水拍拍她的手背失笑。

  第五节多情却被无情恼

  「姐姐!」

  长孙秋雁待要再说,忽闻外头有人叩门。

  「王妃娘娘,苏常侍带着江都王来接王妃娘娘回去呢。」赤瑕在外面叫唤道。

  秋雁冷了面孔,甚是生气:「他可真是烦人得紧。」

  秋水一笑,催她起身:「江都王既是来接你了,就换了衣裳早些回去吧,免得让他心急。」

  秋雁无法,只得起身随意换了一身衣衫,道:「那姐姐且再等等,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嗯。」

  秋水点着头,陪在陈宝林身边,送她和江都王出了门。

  陈宝林看着秋雁的背影,微微含笑:「我真是羡慕极了王妃娘娘。」

  秋水闻言,不由笑说道:「她那爆炭一般的性子,有什么好羡慕的,宝林娘娘的性子可比她好多了。」

  绿蕙也跟着道:「说起性情,比起江都王妃娘娘,咱们宝林娘娘倒更像是秋宫人嫡亲的妹妹。」

  二人都一样的淡泊如水,宽容慈悲。

  瞧她说了这样大不敬的话,两人也不见恼,只是彼此相视一笑,陈宝林便又道:「王妃娘娘的性子还同往年一样,孩子似的。」

  秋水无奈摇摇头:「可她毕竟不是孩子了。」

  总这么任性,不见得是好事。

  「她今日是不是又惹了乱子?」秋水忖度着,思量今晚的家宴必然发生了什么。

  陈宝林并不瞒她,将秋雁在金华台替她出气的事说了,又道:「不过纵然闹成那样,陛下也没有过多苛责王妃娘娘,秋水姐姐大可放心。」

  唉,她哪里放心得了?往后秋雁再来,她务必要好好说一说她。

  「江都王回去了?」

  夜阑人静,宣室殿中光影灼灼,年轻君王斜坐在榻上,端了醒酒的茶盏,见得中常侍苏闻进来,不由问了一句。

  苏闻应声是。

  他便又问:「江都王妃呢?」

  「王妃娘娘也被江都王带回去了。」

  「嗯。」刘昶点点头,总算这个胞弟还懂点规矩,遂接着问,「可知江都王妃去艺林轩做什么了?」

  「说是衣裳湿了,去换了衣裳,又坐着说了会儿话。」

  「哦,都说什么了?」刘昶换了个姿势,半坐起来。

  对于长孙秋雁为什么要去艺林轩中换衣裳,他心知肚明。艺林轩里有她的姐姐,上一回掖庭她们两姐妹没说上话,这一次秋雁到艺林轩总不会再不吭一声。

  苏闻见君王问起,不觉踟蹰了一会,刘昶余光瞥见他神色,面目微沉,嗤声道:「想必江都王妃没说朕什么好话。」

  若不然,怎会叫他的中常侍都不敢多言?

  「那倒也不是……」苏闻见君王面色不好,微微躬身,轻声将听来的话告诉他。

  刘昶越听,一双眸子便越发阴沉得厉害,及至最后,不由气急攻心,甩手将杯子碎了一地:「看来朕当真是太过纵容她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也说得出口!掖庭贱婢,岂是她说要走就要走的!当朕这宫里是她江都王府不成!」

  「陛下息怒。」苏闻一惊,虽则知道君王会有这等反应,然而真等面对的时候,还是心头一阵乱跳,忙跪下道,「王妃娘娘大抵是说说气话罢了,再则……再则秋宫人也不曾答应她。」

  「她敢!」

  刘昶怒不可遏,蓦地一指苏闻:「你去,现在就去传朕的旨意,以后江都王妃无召不得入宫!」

  「诺。」苏闻忙应了一声,心底里却不无叹息。

  江都王妃闹了太后奠仪,君王不见生气,打了一众妃嫔,君王亦不见生气,偏是事情一牵连到废后,就把君王气得不成样子。

  果真是让陈宝林给猜对了。

  可他不说又不行,实在是江都王妃行事太过荒唐,倘若以后真叫她把长孙秋水给弄走了,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人。

  「宝林娘娘,宝林娘娘,快,快接驾,陛下要到咱们这儿来了。」

  月末的最后一日,绿蕙等人本以为君王是不会再来艺林轩的了,没想到竟得了苏闻着人递来的接驾的消息。

  两个丫头又惊又喜,忙不迭跑进屋里,就要给陈宝林梳妆更衣。

  陈宝林失笑看着她两个手忙脚乱的模样:「慌什么,往日里陛下又不是没有来过,只依着旧例照办就是了。」

  「那可不能够,」赤瑕一面在她耳畔比对着玉坠,一面碎碎念,「不是奴婢多嘴要说宝林娘娘,但凡娘娘似许良人一般对陛下用点心,也不会屈尊在这艺林轩这么多年了。瞧瞧许良人,不过是把发髻改个花样儿,就让君王欢欣愉悦不已,立即便升了位分。娘娘打扮打扮,比许良人可好看多了,说不得也能升个良人位分。」

  「许良人邀宠,是为着她兄长入仕后前途不顺,我做什么要学她?」

  陈宝林拍下赤瑕的手,指一指匣子中最为素雅的秋叶坠:「还用往常那一副吧。」

  她的父亲已经告病还乡,家中并无兄弟,单她一个女儿,何苦伸着脖子往上钻营,做那些让人看不起的勾当?

  赤瑕不大乐意,换下了玉坠,又道:「虽说如此,娘娘也不能太不上心。」一时,替她梳好了头,穿戴整齐,忽而似是想起什么,便凑近了陈宝林耳边低低道,「秋宫人她……身份有些特殊,今儿就让奴婢和绿蕙近前伺候吧。」

  陈宝林抵着眉梢沉吟一会,片刻方点点头:「也好,昨儿江都王妃过来说了好些话,秋水姐姐想必心里头正难过呢,今晚上就让她早点歇息吧。」

  「诺。」赤瑕蹲身答应着。

  待得圣驾到来时,屋子里外已经洒扫干净了。

  刘昶着了一身月白深衣,未曾戴冠,只用了一支玉簪绾住发髻,额眉高阔,鼻目英挺,褪去些许君王之色,倒有着长安贵胄儿郎的气魄。

  一进门,瞧见院中花木经了几回雨水,比上次看上去葱郁许多,便道:「陈宝林侍弄花木甚好。」

  陈宝林道了声谬赞,请他屋里坐下,又命人奉上烹茶四宝,亲自为他备茶。

  刘昶无事打量了四周,目光落在一侧里榻上放着的箩筐,见其中堆置了几个尚未做完的佩帷,便命人拿过来,一一看了看。

  陈宝林忙道:「快至乞巧节,都是妾同宫人们做的一些玩意。」

  「唔。」刘昶微颔首,目光落在箩筐中绣着兰草的佩帷上,下意识就拿过来翻看了一眼。

  见那兰草腹背皆有,果然是双生绣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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