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_长孙秋水刘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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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诺。」

  秋水屈一屈膝,先去将中衣放下,才上前去替他摘大带和佩绶。

  只是纤纤细指才碰着他的腰身,她便觉察出不妥来了。

  晨起他走的时候,那大带和革带都是她系的,分明不是这个系法。

  刘昶看她伸了手却不动,只片刻疑惑,便明白过来,以她的聪慧与记性,定是知道他把革带和大带重新系过了,恐她多想,忙道:「朕用过午膳时在宣室殿歇了一歇,是起来后苏闻那奴才重新系的。」

  秋水轻轻咬了咬唇,他一说谎就容易着急,从前是,现在也是。

  大带和革带或许当真是苏闻重新系的,不过可不是他午睡起来时,必是她早上系错了才叫苏闻重新系的。

  她不由得有些怔忡,想不到仅五年时间而已,便已忘却了那么多事,她同他之间怕是也不过如此。

  刘昶胡诌着解释一通,暗里觑一眼她的神色,看她抿着唇不言也不语,也不知有没有信他的话,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欲要再说点什么宽慰她,瞧着她又打算解绶带,忙道:「朕还未曾洗漱,且去叫人备了热水再更衣。」

  「是。」秋水答应着出去了。

  刘昶一见她走开,顾不得许多,忙不迭自己动手把那大带、革带通通取下来,又散了绶带,恐她瞧着上次连绶带都解错了再生不愉,左右一望,顺手就把绶带塞枕头底下去了。

  秋水端了热水进来,错眼瞧见他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不觉一愣,却听他道:「朕热得很,就先脱了。」

  她未再多想,绞了帕子给他洗漱,他既是自个儿脱了,倒也省了她不少事,便给他换了中衣道:「奴婢就歇在外间,陛下有事便可叫奴婢。」

  「嗯,朕知道了。」刘昶点一点头,看她端着盆出去,身姿柔若拂柳,偏是性子拗起来让人心慌。

  他辗转反侧,翻来覆去良久,终究忍不住半坐起身:「来人。」

  秋水满腹心事,亦未曾睡着,一听他叫唤,忙就进殿里去轻声地问:「陛下有何事?」

  刘昶咳了一咳:「朕嗓子眼里有些不舒服,怕是晚膳用得咸了,你去给朕倒杯水来。」

  秋水闻言温顺地答应,点了一盏灯去给他倒了温水。

  刘昶慢慢喝了两口,见她立在灯下,婷婷袅娜,轻呼口气才问她:「你可还记得年幼时的糗事?」

  「嗯?」秋水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半晌才摇摇头,「奴婢不知陛下问的是哪一桩?」

  她历来守规矩,在家中便是父母教训妹妹的榜样,入了宫经由皇姑母着人教导,越大越没个错处可言。

  论起幼时糗事,她几乎没甚印象。

  刘昶见她摇头,微露三分笑痕:「朕倒是记得一桩,那时嫡母殷皇后尚在,晚上逢父皇回宫,便领着广陵王去给父皇请安,见父皇桌案上摆了纸笔,便叫广陵王去给父皇研磨。恰好那日皇贵妃亦领了朕和江都王去给父皇请安,知道父皇想要从皇子中立一位太子,便也让朕去给父皇掌灯,朕有意想要把广陵王比下去,便处处小心,谁知还是站错了地方,让父皇最后一笔落了空。回去之后,朕心中甚是懊恼,连着数日不敢去见父皇,皇贵妃便宽慰朕,掌灯原就不是朕的分内事,错了也没什么要紧,父皇不会怪罪的。」

  同理,更衣亦不是她的分内事,错便错了,没什么要紧。

  她的分内事,乃是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同他一起享万民敬仰!

  苏闻掐着点儿过来与秋水换班,本以为这会子夜深,君王同她都该歇下了才是,不承想才跨进门,便看寝殿里头透出了微光,他刹那站住脚。

  不意脚步声早已传到屋子里去了,刘昶说完话,看着秋水神色渐缓下来,略略安心,知她这半宿都不曾睡着,听见苏闻过来,便在屋子里道:「进来罢。」

  遂对秋水道:「苏闻既是来了,你便回去歇着吧。」

  「是。」秋水微微躬身告了退。

  苏闻瞧见她从里头出来,登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谁知道自个儿有没有扰了君王的好事?

  他摸摸脖子,直觉后脊背一阵发凉,闻听君王又唤了一声,不敢拖延,急忙走进去道:「臣下给陛下请安,陛下今晚可曾安好?」

  安好个什么?

  刘昶睨他一眼,也不知他把她安排值宿做得是对还是不对,有她在身边固然可安心,可亦因为有她在身边,她的一举一动总让他牵挂着。

  幸而她只是值了半宿,下半夜刘昶终于得以睡个好觉。

  待得卯时,苏闻起身唤醒他,取了冕服正要给他换上,左右找一圈也没找见绶带,正困惑着,冷不丁看那画石床的枕头底下露出一缕锦线来,不由弯腰扯出一截,哎哟了一声:「怎么放这里头来了?」

  刘昶转身瞧见,轻咳了一声,只装作不知,却一味催他:「管那么多作甚,你倒是手脚快些,仔细误了时辰朕拿你是问。」

  「是是。」苏闻连声答应,趁他转过身,正要把那绶带佩上,斜刺里蓦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绶带接了过去。

  「阿翁,还是我来吧。」

  刘昶听见声音,身子一僵,登时回眸瞪着她:「不是叫你回去歇着了吗?」

  「奴婢已经歇过了,」秋水长长的睫翼低垂,小心理顺了手中绶带道,「陛下昨儿训诫得是,从前更衣或许不是奴婢的分内事,奴婢做得不好情有可原,可往后这便是奴婢的分内事,再要做得不好就说不过去了。今儿苏常侍既是也在,便请苏常侍指点奴婢一二,免得奴婢以后再做错了。」

  「你不必……」

  不必如此,从前更衣不是你的分内事,往后亦不会是你的分内事。

  刘昶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她如今的确已为奴为婢,为他的司寝上人。

  他看着她温润的眉眼,心里只觉得酸涩难忍,无奈抬高了手臂,由着她听着苏闻的指点将绶带并大小革带系在他的腰间。

  苏闻见君王从清凉殿出来,便一路沉默着,情知昨晚上他同秋水之间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可君王不说,他一个奴才亦不好相问,寻思着倒不如回头去探探秋水的口风。

  第七节从此萧郎是路人

  孰料秋水的口风亦严实得很,且自昨夜听了刘昶的一席话,她也不知是想到哪里,私以为自己既是到了御前,做了司寝上人,那么就该当尽一个司寝上人的本分。

  这在苏闻看来原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想着往别处去了。

  可在刘昶看来,却憋闷得很。

  他愿意她伴他左右,却又不愿意她当真似个宫娥一般,拿他当主子伺候,尽管他放低了身段,同她言语间甚少端君王的架子,可她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的,真把自己当个司寝上人了,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

  眼看再过几日就要进入九月,往年皇太后在时,因着秋水被废、长孙一族流放,她便淡了垂帘的心思,还政于刘昶,自己却另立了佛堂,每日里吃斋念佛,得过一日且过一日。

  刘昶感念她扶龙有功,兼之她不单是他的养母,更是秋水的姑母,故而对她一如往常般孝顺,见太后礼佛,便也跟着信奉起来,还在长安建了万佛堂,援引天下名僧入长安讲经。

  故而,对于礼佛也深有心得,佛家的几个重要日子自是记在心上。

  苏闻伴驾多年,思忖着一入九月便是进了长斋月,君王免不得要先沐浴一番,遂命人将香汤都准备好,俟君王下朝,便近前道:「陛下,要入长斋月了,臣下已着人备下了香汤,待用了膳便可沐浴。」

  刘昶连日里郁郁,亦想着泡一泡香汤解乏,见他来报便点一点头,又问他今晚上是谁值的上夜。

  苏闻掐算一番,前几日都是他值上夜,待君王睡得沉了才换秋水来值下夜,眼下该是秋水值上夜了。

  刘昶便没再言语,用罢膳自有随侍的黄门过来替他脱了衣裳,伺候他进内中沐浴,待做完这些方退下去,往后君王再有什么吩咐,便是司寝上人的事了。

  刘昶泡在香汤池里,闭目养神,屋子里自他说过一回之后,一直都用的苏合香,果真辟秽醒神。

  似乎是泡的时间久了,总这么坐着不舒坦,他便侧过身来,胳膊刚搭在汤池边上,忽而一阵馨香扑鼻,一只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抚了上来。

  他下意识以为是她来了,撑在汤池边上的胳膊肘一顿,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分。

  然而那只柔软的手并没有停住,反是从他胳膊一路往上,直抚到他的胸膛上去。

  这绝不会是她的做派!

  刘昶蓦地睁开眼,一瞬间看清了来人,不由得冷了面孔:「张顺常?怎的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外头守卫重重,不单有小黄门,还有长孙秋水,她一个顺常进来如何没人通报他一声?

  张顺常衣衫半解,见君王睁开眼,不觉含羞带怯道:「陛下,八月都要过去了,您也没来看臣妾一眼,臣妾实在是惦念着陛下,知陛下近来诸事烦心,故而前来伺候陛下沐浴养神。」

  「荒谬!荒唐!不知廉耻!」刘昶气得口不择言。

  宫中女子侍寝,向来是由他定规矩,什么时候由得她们胡来了?

  况且……况且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清凉殿!是她住的清凉殿!

  她一个顺常,跑到这里来胡作非为,当真是以为他好性儿吗?

  张顺常本以为自己此番来得巧,也来得顺遂,但凡天下男子,没有不爱美人的,且在这等坦诚相见时候,料想君王不会撵了自己出去。

  万不料他一出口就是这样重的言语,竟斥她不知廉耻,她是他的妃嫔,过来讨他的欢心,怎的就不知廉耻了?

  张顺常顿觉颜面尽失,不由得掩袖泣涕,却越发惹了君王不耐烦,一迭声地唤来人,半晌才见一个小黄门踉跄跑进来跪地磕了头:「陛下何事吩咐奴才?」

  「把这个……这个女人拉出去,禁足顺和斋,罚俸半年!」

  「陛下!」张顺常闻言,顾不得泣涕,大惊失色,忙就要爬过来哀求。

  小黄门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

  刘昶在池子中大喘了几口气,忽而眉间一蹙,也不叫人,却是自个儿从池子里出来,胡乱扯了一件衣服穿上,赤着脚便往外走。

  一路未见有人,亦未见有她,他心下惊慌着,也不知她有没有瞧见方才那一幕,忙高声唤了两句,片刻跑进来一个宫婢道:「陛下何事唤奴婢?」

  他什么时候唤她了?

  刘昶赤红着眼,一连声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长孙秋水呢?」

  她才是司寝上人,不在屋里候命,却往哪里去了?

  宫娥被他连声质问吓破了胆,瑟瑟缩缩,话都说不完全:「回陛下……秋宫人她……她出去了!」

  「去叫她来!现在就去!」刘昶发了怒,宫娥不敢耽搁,忙爬起来就往外跑,过不多时,便跌跌撞撞扯着秋水回来了。

  秋水正去往顺和斋拿衣服,半道上被她拉扯过来,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进门瞧见花瓶纸笔碎了一地,瞬时愣住了。

  刘昶看见她发着呆,怒而冷笑道:「怎么,才装了两天规矩就不耐装下去了?朕且问你,朕在里头沐浴,你跑哪里去了?」

  「我……方才张顺常说要奴婢去取衣服,奴婢就去了一趟顺和斋。」

  「张顺常是什么东西,她的话你也听?那如何朕的话你不听?」

  刘昶越发气上心头,要是她偷懒耍滑倒也罢了,偏偏听从什么张顺常的话,张顺常穿成那样来清凉殿,以她之聪慧难道看不出来张顺常的意图?

  既是看出来了,就该当撵了她回去才是,她竟然……竟然借此放了张顺常进来!

  当他是什么?当他和她之间又是什么?

  「前时你才说要尽宫人本分,那朕问你,司寝上人擅离职守是何罪过?若张顺常居心叵测,朕一朝有难,你又是何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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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张顺常她……是陛下您的妃嫔……」

  妃嫔争宠侍寝在宫中原也是寻常事,何况如今是下旬月,张顺常过来也不算是乱了规矩。

  秋水欲要辩解,可她越是辩解,刘昶就越气恼,气她不解风情,气她不识好歹,气她不该守规矩的时候守规矩,更气她……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倘或不是如此,为何张顺常一句话就支使开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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