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_听说你是小三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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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她们在幽静的地方参加康先生宴会,一点都不知道,L市已经为徐荣元的传闻炸开了锅——当地的微博,目击群众的朋友圈,本土生活的论坛等等都在传:宫廷酒店停车场出了人命,当事人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

  要是有心人往前翻,会发现这场闹剧早在6点钟已经有了端倪。

  六点钟,刘广柏打听到徐荣元要来宫廷酒店吃饭,早早潜伏在附近等待。

  他从Z公司前逃走之后,甩掉追来的保安,寻到个安静的地方怒气冲冲地给徐荣元打电话,势要问清楚,为什么女儿刘晋雅会懂得大院附近的破房子有问题。

  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徐荣元听说了他做过的事情是凑巧,根本不懂内情。

  女儿刚结婚那年,刘广柏为了找着一个有钱的女婿高兴,得了空就拉着喝酒。徐荣元一般会推拒,过年的时候没地方逃,拿了昂贵的酒同他分享。刘广柏不知道小小的一瓶劲头这么大,开始就猛喝,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脑子一嗡,说起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其中一件是他在十九年前杀了人。

  那个人叫连建同,嗜赌成性,背了一身的债务,人很义气,兜里头只剩下几块钱,饭也吃不上,还要想法买包烟抽一抽,其中半盒能眼都不眨地给他,一口一声刘哥地叫。

  一开始,他们在金阳东路打牌,然而有天连建同丢了媳妇,受不了邻居的指点,不愿意别人去他家。另外两个牌友一合计,觉得大院附近的平房不错,闲置多年,后院地方宽阔,临近林子大喊大叫也没人管,凑钱买了个破烂桌子去那儿露天打牌。

  家离得近,刘广柏跟连建同关系好,本来乐意带回去吃顿便饭,介绍给老婆认识的。不巧,刘晋雅跟小朋友玩的时候无意间闯到他们打牌的地方,刘广柏赶回去,连建同却盯着不放,过几天买了个娃娃,“给你女儿吧。”

  刘广柏疑惑,“你对我女儿这么好干嘛。”

  “我有过一个女儿,生下来不久得病死了。”连建同回忆起往事,还有些哀伤,“刘哥,你少打点牌,陪陪家里人。”

  刘广柏干笑收下,回家把娃娃往柜子深处一丢,从那天之后就不爱搭理连建同了,背过身骂咧:打牌就好好打,想什么老婆孩子,扫兴。

  连建同没来得及察觉他的变化,关系就疏远了,原因很简单:手气太好,赢了他不少钱。

  案发当天,有个牌友失约,还有一个来转了圈懒得等就走了。刘广柏和连建同拿了扑克牌玩,起初是干巴巴地玩,后来他看连建同输得太多起了坏心,加上赌注。

  赌注小的时候,连建同总是输,玩大了却突然翻盘,把他的钱全赢走了。

  新仇加旧怨,刘广柏爆发了,冲上去揍连建同。连建同与他扭打成一团,奇怪的是从不下重手,特意避开了脸和脖子这种会被人看出来的地方。

  慢慢地,刘广柏明白了,连建同是看在他老婆孩子的面子手下留情。

  打牌打不过,打个架还被人让着,他性子暴躁戾气重,最不需要这种同情,将连建同按在树干上疯狂殴打。

  连建同想要认真反抗也来不及了。

  刘广柏将输钱的一肚子气宣泄完,松开手看到连建同双目瞪大软软瘫倒在地,察觉不大对,翻过来看时吓傻了——树枝上有钉子,连建同扎扎实实地撞上去,皮开肉绽,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他慌乱,怕被人发现了,爬墙偷偷翻到破房子里找工具,拖着连建同找地方埋了起来,挖掉树枝的痕迹,清除一切可能被人发觉的罪证。

  回去之后,刘广柏担惊受怕,断绝和另外两个牌友的关系,找份工作让自己忙碌,想法筹钱逃跑。

  不知是因为连建同的叮嘱,还是真有了一点不舍,他对女儿刘晋雅不大凶得起来了,花钱买玩具和衣服,费时间陪伴照看,耐着性子尝试做个爸爸。

  他的运气实在不错,知道连建同存在的牌友一个去了外地打工,一个得了病死去,破房子的主人出国,房子闲置,地皮不值钱没有开发商和政府征用,埋着连建同的尸体荒置至今。

  刘广柏嘴巴严实,守了多年,却在酒后失言,让秘密给新女婿听去了。

  徐荣元对他的话倒是无所谓,反而安慰他,“我就当没听到。”

  现在,刘广柏只想骂一句:去他妈的没听到。

  亲耳听到女儿说起破房子的事情,他震惊了,想着徐荣元在背地里没守住秘密,告诉了女儿不说,还找人调查出他藏尸的地方,非要把他给害死。

  刘广柏恨得牙痒痒,一冲动就来宫廷酒店守徐荣元了。

  7点多,徐荣元来了,身边陪着很多人,他不敢上去。

  9点多,徐荣元从酒店门口走到停车场,身边有个活动不便的老男人,体态臃肿,看起来就没反抗力。

  刘广柏冲上去,破口大骂,“徐荣元你个王八蛋!”

  徐荣元吓了一跳,看到他皱眉头,顾忌地瞥一眼老男人,走上前利落地给他塞了沓钱,“我在谈生意,你回去。”

  “啊呸!”刘广柏知道自己被抓的日子不远了,哪里肯让几百块钱打发了,“你是不是告诉小雅那件事了。”

  徐荣元思忖片刻,以为刘晋雅告诉了刘广柏自己说复婚的条件,觉得刘广柏应该明白他随口一说没有罪证造不成威胁,干脆地点了头,“但……”

  刘广柏没耐心听完这句话,挥拳打上去,歇斯底里地骂——他知道故意杀人罪的刑罚多重,将死也要拉个替死鬼。

  体面惯了,徐荣元被这么对待,惨叫着寻求帮助。保安太远,司机最近,下了车帮忙拉开,徐荣元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的车子里,还没歇口气,看到刘广柏大骂的扭曲表情以及合作伙伴不赞许的质疑的目光。

  脸面和生意都要没了。

  徐荣元喝了点酒,正是糊涂冲动的时候,看到刘广柏就想起刘晋雅和钟瑜晓,想起那些扔出去的钱,想起方才辛苦应酬快到手的生意,眼见着全要落空,恨得牙痒痒。、

  正好,刘广柏挣脱司机,从较远的地方跑回来了、

  徐荣元脑一热,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刘广柏被撞得飞出去,头朝下跌落,脑袋开花。

  徐荣元看到血,再看四周围观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酒醒过来浑身发抖,瘫软在了驾驶座上。

  ——

  开车回家的一路,刘晋雅沉默无话,看着窗外发愣。

  康先生的私人住宅离城区比较远,周围郁郁葱葱都是树林,路灯掩在层叠的枝叶之中,光芒显得恹恹无力,风吹过的时候稍微亮了一些,照亮的却是深黑色的土地和掉叶的枝干。

  刘晋雅的心情,正如这些夜景一样,即使暴在阳光下也不见得能明快多少。

  爸爸死了,多么突然的消息。

  几个月了,她为了爸爸的事情心力交瘁,想的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找到罪证让爸爸多蹲几年牢。突然之间,这个令她那么痛苦的人死了,而动手的人,正是另一个令她难受,威胁骚扰无所不用其极的前夫徐荣元。

  两个讨厌的人自相残杀。

  刘晋雅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觉得世事无常,身边尽是黑暗——爸爸十几年前可能犯下过重罪,将妈妈打进了医院,徐荣元的恶劣让她见识过了,却从没有暴露过这么凶残狠绝要人命的一面。

  她以为的熟悉的人,一次次地做出更加跌破底线的事情。

  想到这里,刘晋雅闭上眼睛往后靠,希望自己不再去想这么可怕的事情。

  忽然间,一只手伸来抱住了她。

  刘晋雅睁开眼,看到钟宝宝头发散乱不顾形象地埋在自己怀里的,弯了嘴角,用指头轻轻地帮忙撩开发丝,直至那张小巧精致的脸现了出来,“怎么啦。”

  钟瑜晓昂头望来,眼眸纯澈,说得话却不如水一般温柔清润了,“安慰你。”

  一板一眼的三个字。

  刘晋雅没见识过这么耿直的安慰,笑意更深,也正儿八经地答了,“谢谢你。”

  “晋雅。”钟瑜晓看她面色缓和了,抿抿唇说,“为什么不开心?你爸已经死了,徐荣元肯定要判刑,我们最讨厌的人,已经得了他们的报应。”

  刘晋雅怅然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吧。”

  钟瑜晓以为是她不敢相信,握着手轻抚,“这一切都是真的。”

  “嗯。”刘晋雅点了点头,从紧紧相扣的牵手中找回几分真实感,不再去想什么人心复杂、世事无常的玄乎事情了,定定神问起正经事,“我妈知道了吗?”

  “我和老张没有说,警局的人或许会通知。”

  刘晋雅揉了揉眉心,不知该说什么。

  “你担心阿姨吗?”

  “也不算担心吧。”刘晋雅苦笑,“我感觉……妈妈的反应会跟我一样,被这件事情的突然给吓着了,连笑都不记得怎么笑。”

  钟瑜晓抬手点着她的唇角,轻轻一提扯出微笑的弧度,“我帮你回忆一下?”

  看着钟宝宝一本正经地卖萌,刘晋雅的烦愁总是不知不觉散去了,听话地扬起一个笑容,“不用啦,我看到你就记起来了。”

  钟瑜晓直起身凑近了,逼到她眼前说,鼻尖抵着鼻尖,“那多看看吧。”

  距离太近,刘晋雅感觉就要亲上了,小心地看了司机一眼,弱弱说,“坐好,开车这么玩危险。”

  钟瑜晓瞥一眼她通红的脸,乖乖坐回去了。

  到了家里,刘晋雅去换下麻烦的礼服,洗了澡出来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小姨激动到声音打颤,麻溜儿的嘴皮子不顶用了,说话有点结巴,“小、小雅,你……你知道你爸的事情了吗?”

  “知道。”刘晋雅心里一咯噔,无措地吸了吸鼻子,闻着跟钟瑜晓一模一样的牛奶味沐浴露香气莫名感到安心,说话镇定了不少,“之前有人打电话给我了。”

  小姨拍着胸口感慨,砰砰的闷响声清晰地通过手机传到了刘晋雅的耳朵里,“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听说是你的前夫干的?”

  擦头发的手僵住了,刘晋雅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郁闷地回应,“嗯。”

  “真是造孽,今年咱们家犯太岁了……”小姨忽的开始神神叨叨地嘀咕,“我得去找个大师帮你看下手相,做个法驱驱邪。”

  虽然不大相信,刘晋雅在这么晚的时候听到小姨说起神怪的说法,往外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真觉得有什么盯着她似的,感到非常不舒服,忙说,“小姨,你别说了,早点休息吧。”

  “我哪里睡得着啊!”小姨说,“大姐坐在那儿不说话好久了。”

  刘晋雅愣住,脑海里现出上次妈妈失魂落魄的脸,放心不下,想了想跟小姨说了句,“可以让她接下电话吗?”

  “行,我去找她。”

  一阵脚步声之后,小姨劝说妈妈几句,妈妈接过手机,微乱的呼吸在话筒里震出一阵沙沙的声音,“喂?”

  “妈妈。”刘晋雅收好惊慌和疲累,掐出最温柔的声音小心问,“你听到消息了吧,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妈妈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不大愿意多说。

  刘晋雅怕妈妈跟自个儿一样胡思乱想,找了个积极的方向劝说,“你要往好处想,爸爸死了,我们再也不用见到他,再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了。”

  妈妈叹气,终于现出点情绪的变化来,“小雅,你不用担心我。这大半年,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都想开了嘛。”

  刘晋雅不大确定地反问,“真的吗?”

  “嗯,”妈妈平静说,“等事情处理完,我就搬到Q市去,这回不是为了躲着谁,是为了我自己。”

  妈妈的语气还是柔柔淡淡的,说到“自己”两个字却着了重音,咬牙用力。

  品出坚定的意味,刘晋雅信了这番话,为了妈妈要开始新生活的决定而高兴,“好。你早点休息吧。”

  “小雅。”妈妈却不愿意挂电话,急急喊了声。

  “怎么啦?”

  “你……真的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刘晋雅愣了愣,片刻后耐心地答,“是啊,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之前没有这么多人指着你说闲话啊……”

  “没事的。”刘晋雅安慰妈妈,“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会好好过日子,你放心吧。”

  妈妈看她毫不犹豫的态度,只能说,“好吧,晚安。”

  挂掉电话,刘晋雅看着短暂的通话时间,悠悠叹口气,转身去拿吹风机,弯腰在柜子里找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从鬼祟轻悄的步子里感受到了钟宝宝的幼稚,按兵不动,直到一双细软的胳膊缠上自己的腰才假惺惺地叫一声,“哎呀,吓死我了。”

  钟瑜晓不客气地评价,“好假。”

  “你才假呢。”刘晋雅捏了把钟瑜晓沐浴后泛红的脸颊,“以后别玩这套啦,木地板加拖鞋总有声音的。”

  钟瑜晓坐回床边,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迷糊眯起的眼里似乎已经没了她。

  刘晋雅看着这一幕,觉得可爱之余又觉得无奈:说不过就卖萌,一点都不讲道理啊。

  “明天还上班吗?”钟瑜晓问。

  “上啊。”刘晋雅调着吹风机的温度,理所当然答,“怎么了?”

  “你不怕?”

  “你是说别人说闲话吗?”

  钟瑜晓摇头,“我怀疑会有记者。”

  “记者?”刘晋雅讶然,“为什么啊?”

  “这件事情传播的范围很广,论坛和微博有目击者上传的视频。新闻会播报,你是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在记者看来很有新闻价值。”

  刘晋雅思忖片刻,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呢?”

  “你太小看记者了,这很容易查出来。”

  “好啦。”刘晋雅经验不足,不大明白能有多严重,怕钟瑜晓担心笑眯眯地保证,“我明天戴口罩和帽子上班,呆在办公室里面不出来行了吗?”

  钟瑜晓听着她轻快的语气,又提了个问题,“同事怎么办?”

  刘晋雅想到今天参加的宴会和未来的书画投资之路,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工作上面他们还是要跟我合作的,反正……我迟早要辞职。”

  钟瑜晓不语,静静地凝视着她。

  被看得不自在了,刘晋雅扯过被子挡好自己,小声问,“你干嘛。”

  “一说到书画,你就很有自信,”钟瑜晓柔柔一笑,坐近了轻抚她的脸颊,“特别漂亮。”

  刘晋雅赧然,等钟瑜晓摸脸颊的手往下滑又感到不对了,“我平时不漂亮吗。”

  “……”钟瑜晓认真点头,“漂亮。”

  刘晋雅原话奉还,“好假。”

  钟瑜晓认了真,逼近了附耳说起她漂亮的时候,一个个不带重样。刘晋雅本是抱着“我看你能怎么瞎掰”的心情,后来发现钟瑜晓为了不重复连某些暧昧的情境都算上了,一害羞一咬唇,伸手推远,“去去去,我还要吹头发呢。”

  “哼。”钟瑜晓闹脾气,“现在不漂亮了。”

  刘晋雅打开吹风机,让嗡嗡声盖过钟宝宝的哼唧。

  钟瑜晓不念叨了,脱鞋上床扑腾挪到她身边,双手托腮可怜巴巴地瞅人。

  看到钟宝宝睡衣卷起露出的白嫩细腰,刘晋雅心软了,扯过被子帮着盖上,而后看钟瑜晓的发丝还有点湿润,又停了自己的吹发跑去照顾了。

  最后,钟瑜晓趴在她怀里,打着哈欠让她吹头发。

  刘晋雅硬气不过半分钟,默默哀叹:

  输了,但是……

  心甘情愿。

  ——

  第二天上班,刘晋雅听话地戴帽子和口罩去上班,提早前去,一下车直奔电梯,人少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办公室,坐在位置上给钟瑜晓报平安。

  发完了信息,她顺便看了看新闻,本地的分页头条是“某公司董事长涉嫌故意杀人被捕”。

  没有指名道姓,刘晋雅却很明白里头是谁,抿抿唇点进去细看,发现记者表面上不说一个名字,却用各种特点把餐厅和公司指出来了,下面的评论网友不是侦探就是目击者,一个人说一句,渐渐拼凑出事实的真相。

  刘晋雅光听了钟瑜晓粗略的一句话,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看了之后半信半疑——为什么爸爸突然发狂去找徐荣元算账?为什么徐荣元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网站给新闻配的图片是夜晚的停车场,灯火不明,人迹罕至,地上隐隐约约有血迹,看起来阴恻恻的。

  刘晋雅想起小姨的说法,脑海里闪过“中邪”两个字,不由抖了一抖。

  “小刘,早啊。”王会计也来得早,看到她高兴地打招呼。

  刘晋雅看到同事像是平常一样,不由放宽了心,“早。”

  “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王会计有一颗爱八卦的信,兴冲冲地同她说,“宫廷酒店出人命了!好像杀人的还是一个公司的老板呢。”

  刘晋雅尴尬一笑,借着操作电脑的动作别开目光。

  王会计继续感慨着:“哎呀,你说他这么有钱了,怎么非要自己动手?自己动手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脱罪名真的是难咯。”

  刘晋雅依然不发话,看着手上的报表,感觉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随着王会计唠叨的声音乱哄哄地冲到头脑里,搅得她没法思考。

  王会计看她忙碌不喜欢聊天的样子,没多说,坐回自己位置上开始工作。

  同事们陆续来了,倒茶水收拾桌子的功夫闲聊几句,总是有人会提起昨晚宫廷酒店的命案。小张爱在论坛和微博上头泡着,消息灵通,兴奋地同大家分享,“有人拍下了视频呢,要不要看?”

  有人说晦气可怕,有人说好抢着瞧,刘晋雅想看,却不好凑上前去,过后才小心地发信息给小张。

  小张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还是比较体贴的,没问原因二话不说给她发了地址。

  刘晋雅戴上耳机,用发颤的指尖点下播放键。

  视频很短,30秒左右,开头是两个男人扭打在一块,之后徐荣元逃了,爸爸被司机拉开,激动地大骂粗口,场面僵持了20来秒,最后五秒钟,一辆车忽的出现,直直开过来,砰的撞飞了挣脱司机的爸爸。

  刘晋雅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因为中途漫长平静的二十秒稍加松懈,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戛然而止的视频界面。

  半分钟后,她听到隔壁的王会计说汇总表的事情,默默关掉播放器摘去耳机,切到枯燥无聊的表格上面去录入数据。

  通过麻木机械的操作,刘晋雅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不去想看过的可怕视频,埋头苦干到了午休时间。

  她谨记钟瑜晓的叮嘱,不轻易出去,点了份外卖要求对方送到楼上,一个人坐在茶水间的休息椅上面吃饭。旁边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结伴聊天,她觉着自己有些凄凉,拿出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刷微博。

  本地有个营销号推送了新鲜事,关于徐荣元杀了爸爸的细节,着重点在爸爸殴打徐荣元上头,大肆渲染了爸爸的恶劣与无赖,言语间有为徐荣元打抱不平的意思。

  说的天花乱坠不如证据来得实在,营销号不懂从哪里找来了另一段视频,爸爸把徐荣元按在地上,一拳比一拳狠,徐荣元没什么反抗的力量,脸上都是血,得了司机的帮助才能逃脱,连滚带爬。

  评论里的戏开始唱起来。

  知情人士开始爆料了:“打人的是个罪犯,正是取保候审的期间。”

  “路人”开始推测了:“开车的人很害怕啊……会不会是想逃跑不小心撞到的?”

  刘晋雅看到这里,大概明白徐荣元那边在努力地让“故意杀人”变成“过失杀人”,暗暗叹气,把新闻关掉以后对着外卖里的菜没了胃口,拿起来去扔。

  走到垃圾桶附近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刘晋雅看到来电显示上的“肖阿姨”,有一时的疑惑,细细回想发现这是徐荣元的妈妈,她的前婆婆,心里一揪,快步走到人少的地方接起来,“喂?”

  “晋雅。”前婆婆的声音哑哑的,鼻音重,像是在哭。

  对于一个帮助过自己的老人,刘晋雅下不了狠心,柔柔地应一声,“哎。”

  “到底怎么回事?”前婆婆啜泣着问,“荣元为什么会……他好心让你爸爸从看守所里出来,怎么落得这个下场呢?”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刘晋雅抿唇,不敢说徐荣元在背后的目的伤了前婆婆的心,小声说,“我不清楚。”

  前婆婆不说话了,压低声音无助哭泣,刘晋雅不敢挂电话,默然听着苍老低哑的泣音在耳畔回响,惆怅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出神,连电话那头换了人都不知道。

  “刘晋雅。”一个清晰的女声响起。

  刘晋雅吓着了,听着女声小心地猜测,“是荣柔吗?”

  “嗯,我是。”徐荣柔的态度就不如前婆婆那么好了,冷冷地问,“是不是你让我哥这么做的?”

  “什么?”

  “你应该清楚,你爸是个被打死在街头都不会有人同情的烂货。”徐荣柔咬牙切齿,说话相当不客气,“我哥无缘无故怎么会杀人?不会是你想摆脱你爸爸,吹枕边风让我哥帮忙的吧。”

  刘晋雅无缘无故挨了一番骂,恼了,“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前婆婆心善,同样听不得徐荣柔的谩骂,小声在劝,徐荣柔才不管,对着刘晋雅宣泄怒气,“无关?好啊,连亲爹都不认了,我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了你这种狠毒的女人。”

  刘晋雅不愿意听下去了,忍着不适说,“我挂电话了。”

  她点下挂断的一瞬间,徐荣柔骂了句,“你会有报应的!”

  这一声太狠太凶,吼出了扬声器的效果。

  某个经过的同事好奇地看过来,刘晋雅紧张地别开眼,理了理头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回到财务部的办公室,没心思休息,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去工作,把徐荣柔最后那句恶狠狠的话忘记。

  她强撑到了下班的时候。

  快到点,刘晋雅看了一眼楼下,想找一找钟瑜晓的车有没有来。她没有找着,却发现不大对了——为什么楼前会停了这么多辆车,为什么……周围有这么多人?

  她想找小曹,拿起手机的一瞬,看到钟瑜晓说“开会,让小曹送你回家”的留言,还有小张突然发来的话:“小刘,昨天宫廷酒店被杀的人是你的爸爸吗?”

  刘晋雅心里一咯噔,不急着承认,镇定打字,“为什么这么说?”

  “网上都传开了。”

  刘晋雅想到徐荣柔那句“报应”的话,切到各种新闻媒体去找。

  果然,有人爆料两个当事人不但有取保候审的联系,而且有过岳父和女婿的关系,被害者刘广柏曾经出现在Z公司楼下大吵大闹,声称要找女儿,名字喊得清晰可辨。

  记者嗅到一丝爱恨情仇的味道,得了消息,自然跑来挖新闻了。

  刘晋雅没想到这事情没完,头疼得没办法,借着去放资料的机会躲到小曹的助理办公室里,“怎么办?下面都是记者。”

  “别急。”小曹有主意,“我们直接从停车场走。”

  刘晋雅看了看桌上没有完成的工作,“你走得开吗?”

  “我请过假了,管经理同意,说之后补上就行。”

  刘晋雅点点头。

  “你去收拾东西,不要跟别人说话。”小曹叮嘱,“我去楼下开车,探好情况给你打电话。”

  “好。”

  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刘晋雅魂不守舍,回到位置上收东西。

  有个同事从外归来,与相熟的朋友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便有探看的目光投来。

  刘晋雅紧张的时候有点笨手笨脚,忘性大,收了这个忘了那个,忍着同事们的目光来回折腾,偶尔憋不住瞥一眼,发现很多人忙着捣鼓手机,并没有多看自己。

  她松口气,坐回位置上等小曹的电话。

  五分钟后,小曹打了过来,“停车场也有人,你在办公室里多呆一会儿。”

  刘晋雅绝望,不想呆呆坐着引人注目,打开电脑装忙碌,耳朵不听话地去听别人的谈话。

  “下面人好多。”

  “哎,你别把门禁卡收起来啊,前台把公司门关了,不刷出不去。”

  “这段时间事情真多……又有疯子又有记者的。”

  刘晋雅倍感压力,胡乱按了键盘几下,不慎改了数据自动保存,装忙碌成了真忙碌,着急地要找出错处。抬眼一看,她见到屏幕都显示不完的密密麻麻的表格,心下茫然。

  愣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想给钟瑜晓留言说自己会晚点回家。

  一解锁,某个陌生号的短信蹦出来:“跟你无关?想得美!”

  刘晋雅清楚这是徐荣柔,可是在下面记者围堵的情况下,她暂时没有心力去计较了,愁苦今晚怎么成功脱身回家。

  她转回去看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地找到了错误,改掉之后往楼下一看,还是热闹混乱的场面。小曹已经回到办公室里做工作了,抽空送了包饼干给她,“再等一下吧,他们会走的。”

  “谢谢。”刘晋雅接过饼干,并没有心情吃。

  小曹安慰,“没事,大不了等下我们直接冲,去停车场的路这么短,怕他们干什么。”

  刘晋雅也笑,找些轻松的理由安慰自己,“是啊,晓晓还没回家,我呆一会儿没关系。”

  他们气氛尴尬,小曹回办公室里做事去了,刘晋雅对着电脑片刻,找了份辞职申请打印出来,认真填写。

  6点15分,钟瑜晓来了个电话说,“叫小曹,一起下来。”

  “现在?”刘晋雅看了一眼楼下。

  钟瑜晓很肯定,“嗯。”

  刘晋雅只好先把辞职申请放到包里,依言照办。

  对于另一个老板的命令,小曹不会反对,护着戴上口罩的她往下走。下头的保安效率,电梯间还是清静的,刘晋雅顺利到了一楼大堂,往外望去,看到人头攒动有些犯怵。

  小曹尽心地挡在前头,不让相机拍到她。

  刘晋雅犹豫着怎么寄出去找到钟瑜晓的时候,忽的觉着人群里有个人很眼熟,眯眼一瞧,发现是不戴口罩的钟瑜晓,惊讶得揪一揪小曹,“那是晓晓吗?”

  “是啊。”

  身边有人吵闹,钟瑜晓还是很淡定,朝她招手,做了个“过来”的口型。

  刘晋雅看了一眼记者,即使惧怕也相信了钟瑜晓的判断,毅然决然走过去。

  到了门口,记者马上围上来了,问的全是令人难堪的问题,跟徐荣柔的态度差不多,“嫌疑人这么做与你有关系吗”“昨天晚上你在哪里?”“被害人之前是被你告上法庭的吗?”

  刘晋雅选择不去听,缩了缩身子。

  钟瑜晓不肯让她这么做,护在怀里不说,低头贴着她的脸拍肩安慰,不管周围多么拥挤也没离开半分。刘晋雅觉着安心,循环反复的问题和戳到眼前的话筒也没这么难以忍受了。

  吃力地在人群里挤开一条路,她们上了车,关上门便把外头的喧闹隔绝在外头了。

  刘晋雅看着外头的人,心有余悸,看到钟瑜晓没有一点遮掩的脸,担心了,“你怎么不戴口罩?他们好像已经把你拍下来了,这怎么办?”

  钟瑜晓轻哼,“怕什么。”

  “唉。”刘晋雅还处于茫然状态,没有力气去争辩。

  钟瑜晓摸摸她的手,“吓着了?”

  “没有,只是……”刘晋雅看了一眼外头的混乱,叹气,“我想我要辞职了。”

  钟瑜晓听过她的话,知道这份工作对于她来说很重要,轻声问,“你舍得吗?”

  “这样下去……我根本没法好好工作吧。”刘晋雅无奈,从包里拿出了辞职申请,“填得差不多了,今晚给管雅琴打一个电话说清楚,看看后续怎么安排。”

  钟瑜晓皱眉,“你明天要来递辞呈?”

  “明天请假吧……”刘晋雅回想记者围在门口的模样就发打颤,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困在公司难以回家的苦了,“中午我没有休息,下班后加了会儿班,工作提前做了,还是能腾出两天假的。等风头过去,我再来公司处理事情,顺便办交接。”

  看她想得这么透彻,钟瑜晓不多言,搂肩膀给了个安慰的拥抱。

  刘晋雅回抱,闻着钟宝宝身上的香气,默默地安慰自己:

  这道坎过去就好了,没事的。

  ——

  车子开远之后,蹲守的记者们抱怨起来,看着手头的照片很不满意。其中一个小新人不觉得,他凑到跟前,即使有钟瑜晓挡在前头也照下一张清晰的上半张脸,自认能够交差。

  回到报社,新人高高兴兴地去跟主编报告,“主编,拍到了,这就是徐荣元的前妻。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一点长相。”

  主编看到同样入镜的钟瑜晓,面色一沉,拿过相机一连翻到了底确定每张都有钟瑜晓而且跟刘晋雅贴在一块P不掉之后,找到了借题发挥的地方,啪的拍桌子发火,“你怎么办事的!”

  “啊?这不是拍到了吗?”新人懵逼。

  主编恨铁不成钢,“不相干的人你拍什么!”

  “那是徐荣元的前妻啊……”

  “旁边的人呢?”

  “噢……”新人看了一眼,拿不定主意地弱弱说,“一个路人?”

  其中有些话不方便说,主编无力扶额,懒得跟小新人计较了,随便用个理由打发了,“行了,你出去吧,这不能用。”

  “那……还蹲Z公司吗?”

  “算了,又不是什么明星,蹲了一天没拍到照片,热度早就过去了。你别管了,去追流浪汉打人的后续。”

  新人委屈地拿着相机走了。

  门一关,主编看着镜头里紧贴刘晋雅的钟瑜晓,琢磨出一点不对,翻出名片打了个电话出去。

  “王助理你好,我是XX报社的主编万成和,有些事情想要跟钟董事长说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钟宝宝家要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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