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容貌_帝昊的平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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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容貌

  在任邑时,姒昊曾和任嘉,吉华参与过平民的社中活动。他们趁着夜黑前去社树,将玉石的装饰取下,轻易就能混进去。在热烈的篝火旁和女孩男孩们一起跳兽尾舞,在高大的社树下和社中的勇士比力气,比武艺。很热闹,也很有趣。

  任嘉是个随性而为的人,枯燥乏味的宫城困不住他,姒昊的性情亦喜欢新奇,唯有吉华做事谨慎,却总被他们拉来参加,当然他也玩得很开心。

  漫天星辰之下,圆月高悬,姒昊站在虞城的社树下,听着身旁喧闹的人群,还有将四周烧得通明的篝火。他追忆起在任邑的生活,想起他的伙伴。这份思念之情,只有一时,他很务实,知道不会再相见,思念无益。

  在虞城的秋冬,姒昊改变许多,他扎虞人同款的发髻,跟虞人猎人一样,在手臂绑系涂有鹿角符号的兽皮护腕,就连口音,他听起来也像个虞人。

  这些改变,有意而为之,他想以虞人的身份生活下来,他舍弃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姒昊而言,无论是在任邑当个贵族,还是到僻远的地方牧羊,还是来虞地当个猎人,他都能适应。对常人而言,很可怕,难以接受的转变,在他这里都不成问题,他是个变通的人。

  此时,他握着所爱之人的手,并肩而立,觉得虞城的生活挺不错。

  篝火边的男子们跳起长矛舞,吸引女孩们的目光。他们喝声洪亮,积极展露强健的体魄和有力的臂膀,在大冬天里,光着膀子。

  虞苏看他们起舞,想女孩们喜欢这样的男子,强健而勇猛。虞苏回头去看姒昊,姒昊用手指摩挲他的手指,很暧昧,神情却显得若无其事。

  “那人是讲故事的老者?”姒昊的目光落在一侧,那里有一簇小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位老人。在老人身旁,围坐许多孩子,还有几位妇人。

  “他是秉叟,他会讲好多故事。”虞苏很高兴姒昊也对秉叟感兴趣。

  “秉叟?他以前担任过秉臣的职位吧。”姒昊一听,便知道他的身份。秉臣是一国的重臣,协助君主处理政事,出使邻国。

  “是的。”虞苏点头,他不意外姒昊知道,姒昊很博闻。

  姒昊带虞苏往秉叟那儿走去,虞苏问:“阿昊,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大父在世时,常给我讲故事。”姒昊和虞苏一样,从小听着故事长大。

  两人来到秉叟的篝火旁边,寻个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倾听。小篝火的光相当有限,秉叟的身子伛偻,像似整个人藏在黑暗中。他是个很老的老头儿,可能有五六十岁了,能活到这个年纪的人不多。他的声音响亮,听着底气还很足,他的语调如常,平缓,像慢悠悠流淌的溪流。他在讲述伯禹的故事,故事里有洪水,有龙羽山,有死亡和重生。

  有人问:“大洪水把我们的虞城也淹了吗?”

  扈叟说:“那时,还没有虞城。”

  “那时的虞城,还是一片树林和沼泽,生活着大象,犀牛,还有很多野猪。只有很少的一群人,住在紫湖边,古帝时代,称他们为犀皮人。他们穿着能抵挡刀矛的犀皮衣,是最勇猛的猎人。”

  扈叟的故事总是一不留神就偏离主题,前一刻还在讲洪水,下一刻,已经在讲述传说中的犀皮人。人们喜欢听他这么讲,仿佛有着永远说不完的故事,一个攀着另一个。

  有个孩子还执念大洪水的故事,问道:“秉叟,在树上住吃什么呢?”

  秉叟说:“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人们又饥又渴,一个挨着一个死去。”

  孩子问:“都饿死了吗?”

  “没有都饿死,都饿死了,你打哪来。伯禹带领许多部族的男子,挖通道,将洪水疏通出去。洪水退去,大家才得救。”秉叟讲述众所周知的大洪水故事,讲得相当简略。

  同样的故事,姒昊小时候听外祖父讲过。他还知道故事里的这位伯禹,就是后来帝邑的营建者,他是帝邦第一代君王。

  虞苏熟知大洪水故事,他没留意秉叟的讲述,他的目光为前面火光吸引,那是一条火龙——火把长队。起先它很远,在房屋后断断续续,点点光,后来蜿蜒不绝,朝社树这边前来。

  聚集在秉叟身旁的孩子们,很快也注意到火把长队,他们欢喜跑开,追逐火光。

  火把队伍进入社树,秉叟身边的听众跑得只剩姒昊和虞苏,人们争先围观。这群执火把的人们,清一色都是年轻男子,穿着整齐的着装,他们是虞君嗣子虞戍北的随从。

  看来,今晚虞戍北兴致不错,用这么大的排场,前来东社与民同乐。

  被大家遗忘在旁的秉叟,慢慢悠悠从地上起身,他屁股刚离开地面,就觉得双腿虚晃,看似要栽倒。秉叟有点慌,他一把老骨头实在不经摔,眼看他老人家就要脸着地,突然一条有力的胳膊将秉叟搀住,胳膊的主人是姒昊。

  对于秉臣,姒昊很敬重,他的师父吉秉,便是一位秉臣。

  人老体弱,秉叟的膝盖软在地上,姒昊低身架住他,火把队伍正好从两人的身后穿行,络绎进入社屋,火光将他们四周映得如同白昼。

  秉叟抬起头,正想感谢出手相救的人,他蓦然对上姒昊的脸庞。他像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挣脱姒昊的手,跌倒在地,姒昊不解,又去搀他。这时,姒昊才留意这个老者的身子在颤抖,颤颤巍巍,连同声音也带颤音:“后向……”

  秉叟唤出一个称呼,他的声音不大,听着像呓语。姒昊挨得他近,听得清楚,他身子一僵,惊愕无比。

  后,命令者。后向,是帝向的另一个称谓,他的臣子们,便是这样称呼他。

  “后向……”秉叟又呢喃一句,他抬起瘦骨嶙峋的手去碰触姒昊脸庞,姒昊呆滞,没有躲避。

  “秉叟,你没事吧?”虞苏将秉叟从地上扶起。身后的喧哗,还有刺眼的火光,虞苏没能留意到姒昊的异常。

  秉叟看见虞苏,还有热闹的人群,熟悉的社屋,他逐渐平静下来。他执着虞苏的手,由虞苏将他搀到一旁坐下。

  没人注意到小篝火旁,那个单腿膝地的人,他保留这个动作好一会儿。姒昊的手掌大力撑在地面,砂砾磕得他掌心流血,他却似乎毫无知觉。他缓缓站起身,有一刹那,对上满目的火光,他甚至慌地想逃进黑夜里,然而他还是镇静下来。

  他走到虞苏身旁,也来到秉叟的身旁。秉叟在看他,他也在看秉叟,他想这个老人到底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

  “你唤什么名字?”秉叟的语调,恢复讲述故事时的那种平缓。

  “姚蒿。”姒昊回答。

  虞苏看看秉叟,又去看姒昊,他觉得姒昊神色凝重,虽然他话语平静。

  秉叟摸着腰间的玉刀,他听到姒昊的答复,他摇了摇头,像似在否决什么,他喃语着什么,含糊不清。

  “走吧。”姒昊唤虞苏。

  火把队伍已经全数进入社屋,人山人海围在社屋里,姒昊执住虞苏的手,悄无声息的离开社树,两人的身影融入黑夜。

  圆月如饼,瘦小的秉叟孤零零地坐在高大的社树下,口中仍喃喃有词,像一个痴呆老人。

  姒昊的心情沉重,返回北区的路上,他一言不发。虞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不知道原因。他当时只看到秉叟推开姒昊的搀扶,而姒昊又去扶他,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姒昊的步伐很快,不觉将虞苏抛在身后。虞苏追赶上来,抓住姒昊手,紧紧扣住,他莫名感到很不安,心很慌。姒昊没有放慢过脚步,他匆匆回到虞苏家中,进入自己昏暗的房间里。

  他坐在草泥台上,静默地只留给虞苏一个背影。

  虞苏从背后将姒昊抱住,他从没见过他这样,他觉得他难过至极,在为什么事情而痛苦。

  “阿昊。”虞苏唤他。

  姒昊将虞苏揽入怀,他搂抱虞苏,沉寂无声。虞苏也抱着他,不时用手去抚摸他的背,安抚他。他的动作轻柔,姒昊的心被他抚平,渐渐静下来。

  姒昊本不该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的容貌像极父亲。年幼时,大父就曾说过,自己和父亲长得像。至于多像,姒昊以前不清楚。

  这般让他如何藏匿?

  那些见过帝向,并且还活着的人,会将自己认出。

  虞城有多少这样的人?

  也许,只有秉叟,他是秉臣,他出使过任邑,见过当年还活着的帝向。

  “苏,我没事。”姒昊摸虞苏的头,他想自己把他吓着了。

  “嗯。”虞苏放开姒昊,他坐在姒昊身边,陪伴他。

  虞苏知道姒昊有心事,他挨着姒昊坐,握住他的手,然而姒昊只是沉默。

  这夜,虞苏惆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挨席想入眠,翻来覆去不成眠。他的不安,在梦里呈现,他梦见姒昊离他而去。他在梦中绝望而悲痛,撕心裂肺一般。

  第二日,天刚亮,姒昊便就辞别虞父虞母,离开虞城。

  按以往,虞苏会将姒昊送出西门。这次,两人出了西门,姒昊让虞苏回去,虞苏不肯,说他送姒昊到林子入口再回去。

  林子入口出现在眼前,姒昊止步,对虞苏说:“到了。”他不放心虞苏跟他进林子,怕他单独回去出事。

  “我……我再送送你。”虞苏低语,他抓住姒昊手不放。

  “苏,冬日快过完,春时我们就方便往来了。”姒昊抚摸虞苏脸庞,他又怎会不知道他的不安,他一步步的相送,不愿自己离去。

  “嗯。”虞苏抬头,露出微笑。

  “回去吧。”姒昊温语相劝。

  “好。”虞苏听从,伫立在林地入口,他身后是通往虞城西门的一条土路。

  姒昊离开,他走时还回过两次头,对虞苏挥手,示意他回城去。虞苏只是点头,但没有动弹,他仍在原地目送姒昊离去。

  看他手持长矛,身挎弓箭,行走在雪地上,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他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厚外套,腰间缠着一条褪色的蓝色发带,他走动时,那条发带在身侧飘动。他一直佩戴着它,从未取下来。

  虞苏痴痴看他远去的身影,有一霎那,虞苏看见他踩踏过的地方,冰雪都消融了,树叶葱绿,花草兴荣。

  那只是一个幻觉,那是他期待的春日。

  姒昊走的蒙蒙清早,秉叟人已醒来,坐在木案前,跟前放着一碗温热的粥。没什么牙齿的秉叟,一向只能吃柔软的食物。他边喝粥,边想自己年纪确实大了,有天,会到冥间去和老朋友们团聚。

  他想在冥间,应该也能够遇到帝向吧,也许他可以传话,告诉他,他的孩子还活着。

  身为虞地知识最渊博之人,秉叟精通古往今来之事,他还有一种禀赋,一份他人少有的敏锐。他相信昨夜那位搀扶他的年轻男子,是帝子。

  人的相貌往往能看到他们先辈的身影,秉叟活得长,记得虞城好几代人的容貌。姚氏没有这样的长相,那位少年告诉他的是化名。

  秉叟忍不住摩挲玉刀,这是他心爱之物。当年他出使任邑,帝向看他佩刀粗陋,亲赐他一柄玉刀。

  这位帝邦的年轻君王很仁厚,然而好人并未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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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帝:我曾经也很帅也很温柔,只是长得帅死得快。阿崽,别怪拔拔。

  昊总:我抽支烟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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