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13 儿女_断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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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番外13 儿女

  贺云鸿的婚假有十天,接着就是冬至,朝中放假,再上朝就到了十一月的下旬。眼看就要入腊月,年关封印指日可待,父母离得远的官吏,还有三十五天的假期回去过年,大家真没心思干活!可越到年底,事情越多,官员的审评在新帝登基京城战乱这些事件中,显得格外重要,谁升谁降,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贺云鸿新任吏部尚书,不得不打起精神,恩威并施地督促大家工作,如果不是他以前在吏部已经有了点儿自己的小班底,肯定玩不转。

  凌欣虽然有了一大堆宏伟方案,但快年底了,租个场子都得等过了年,当务之急,还是赈济灾民。凌欣现在能做的,顶多是与姜氏按照户部给的孤寡名单,考虑人选,派宫中女官前往询问。

  于是,凌欣有时与贺云鸿同车去皇宫,晚上再一起回家。贺云鸿也许在朝上或者衙中说话太多,回家少言寡语,吃了晚饭才有些精神,与凌欣聊几句就上床了,如果不呼呼大睡,就会折腾……凌欣觉得这样下去,不就成了“你只喜欢我的肉+体”了吗?咱们还是要有精神交流好不好?但是自己对京城实在不熟悉,那些朝臣世家什么的更是两眼一抹黑,贺云鸿就是讲起朝堂上与人的种种争斗,自己也不会明白。若是拉着贺云鸿让他解释,看他累兮兮的样子……

  凌欣决定自学成才!那么最好的老师就是……余公公。

  凌欣去找余公公,想借助他的那些“随便”记下的笔记,画张京城的人物关系图。

  余公公日思夜想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他在内心呐喊: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我有多少问题!

  可是表面上,余公公很镇定地与凌欣讨价还价,终于让凌欣用自己的故事作为交换,才答应了凌欣的请求。

  听完了凌欣的来历,余公公大感快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他有幸一听,真不枉此生了。难怪人说多智近妖,这位梁姐儿该是个妖怪……当然,护国的妖怪也是需要的!

  余公公依然笑眯眯,见怪不怪的样子。

  凌欣告诉了余公公自己的来历后,心中总有些忐忑,回了家,想对贺云鸿说这事,可又怕贺云鸿责备自己——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傻?有什么事问他不就得了?可是凌欣有自己的自尊!不想让贺云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她有些忧虑的神情,一下就落在了贺云鸿的眼里,贺云鸿问:“娘子有什么心事?”

  凌欣干笑:“没什么……”

  贺云鸿看着凌欣,凌欣眨眨眼:“你……你最近都不和我说话了……”等日后画出图来再告诉他吧……

  贺云鸿笑了一下,起身拉了凌欣的手,两个人进了卧室,坐在了床上。凌欣:您不是又在想那些事吧?您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咱们的思想沟通吗?

  贺云鸿抱了凌欣的肩膀,小声说:“娘子莫虑,这些日子忙碌,但月底就休朝了,那时为夫天天与娘子谈天说地,一定不让娘子觉得寂寞……”

  我怎么成了怨妇了?凌欣勉强笑:“其实,我……我也挺忙的……”贺云鸿这次认真了,专注地看凌欣,眼神深邃:“娘子要告诉我什么?”

  别!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我不要思想交流了……凌欣侧身环抱贺云鸿的脖子:“我真的想你了!你不跟我谈话,我心里发虚……”凌欣一阵恶寒,别看穿我!马上闭眼,好在贺云鸿也吻上了她的嘴唇,喃喃地说:“娘子……”娘子这么依恋他,真是很好!

  凌欣暗松口气,踏实地与贺云鸿温存了一番。

  后面近一个月,凌欣天天入宫,正好柴瑞经常不上朝,余公公让寿昌伺候着,自己到偏殿中来给凌欣摘读自己的宝贝笔记——这些可是不能让人看的!里面自己还写了坏话呢!

  地上铺开了两丈见方缝在一起的白帛,凌欣只穿着袜子,端着笔墨根据余公公的指点,从一个家族画起,慢慢引申开去。渐渐地,各个世家豪门中做官的人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姻亲等,相继显现。凌欣觉得黑白太单调,还用了颜色,标志不同内涵的关系。

  到年关时,凌欣终于画完了京城的重要关系图,白帛竟然不够大,又在边缘缝了篇幅,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上万多人名,中间用各种细线标出他们之间的关联,一目了然,有的还有几句注解。

  柴瑞去了年关前最后一次朝会,下朝后领着贺云鸿到了偏殿,白帛被从梁上挂了下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地图。贺云鸿一进门,眼睛一扫,就认出了凌欣的笔迹,脸暗咬牙。柴瑞没发现,指着图说:“你看姐姐理出来的,这些家族、师门、党派……”

  贺云鸿皱着眉仔细看,柴瑞感叹:“这是一张天罗地网,谁都逃不出来……”谁能不为自己人争权夺利?谁人不蝇营狗苟?

  贺云鸿低声说:“这只是京城的……”

  柴瑞说:“对,还没有包括那些派往外省的,各个省中大城,也该有如此一张关系图吧。”

  贺云鸿点头,柴瑞摇头:“朕真是烦透了这些!今日王相保举张友成为户部侍郎,张友成是他堂弟的妻舅,虽是远亲,但有瓜葛,他却不曾明说。李御史弹劾石左曹违拗继母,虐待异母弟弟,咄咄逼人,不看这图,朕就不知昔日李御史曾与石左曹同门,因不勤于学,受石左曹讥讽愚钝,耿耿于怀,曾誓雪此耻。现在他这指责中,有多少是私心,有多少是真情,还有多少是想含沙射影……”他看了贺云鸿一眼——有人传言贺云鸿不孝,该是想先拿这事试试深浅。

  贺云鸿想了想,答非所问道:“开春后臣要与娘子去给岳母迁坟,大概要离开几个月。”

  柴瑞说:“云弟去吧,姐姐的母亲当年也救了朕的命。”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柴瑞小声说:“朕每想起那个夜晚,都觉得悚然。上天待吾等真所谓不薄……”一个女子的到来,改变了三个男孩子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个世间的运程……

  贺云鸿点头——今夜他要与娘子好好谈谈!

  贺云鸿等着凌欣从姜氏那边告别,一起回的家。他神情平静,凌欣不知道他已经去看了图,还想着日后怎么跟他提一句。做出那幅图后,凌欣觉得打了个基础知识的底子,虽然全是书本知识,但是日后贺云鸿提个什么人,自己该多少有个谱儿……她挺高兴的。

  凌欣亲手炒了两个菜,一个肉丝酸豆角,一个酱爆鸡丁,尤其是那个酱爆鸡丁,她相信整个京城也没人比她做得更好,豆瓣酱里面调了些蜜,成了甜面酱……她就等着黄瓜下来可以做她喜欢的炸酱面了。

  贺云鸿就着那个鸡丁吃了三碗饭,差点就放弃了要对凌欣兴师问罪的心思,可是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过去,不然日后娘子会觉得背着他行事是理所当然的了!那次凌欣躲躲闪闪的,肯定是刚刚对余公公说过!她没与自己商量不说,干过了还不马上告诉自己!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外人!自己那时怎么没发现?一错眼没盯着,她就走了旁门左道,就知道她没将自己放心上!总是这样!我行我素!我是你的夫君!你最好记住了……

  吃饱了饭,明日又不用上朝,贺云鸿沐浴之后,就全意全意地到床上守株待兔了……

  那一晚如何情挑恩爱,颠鸾倒凤,又如何狂风暴雨就不细说了,反正到最后凌欣答应:一定告诉贺云鸿自己的事、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先告诉贺云鸿、有问题要问贺云鸿、不能先去问别人……才终于让这个别扭精消停了。

  次日一早,一向先醒来的凌欣一睁眼,发现贺云鸿已经醒了,正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她。凌欣打了个哈欠:“这天才亮,再睡会儿?”

  贺云鸿眯眼睛:“娘子想赖账?”手在被子里搭在了凌欣的腰上……

  凌欣忙说:“好吧,我讲讲……”

  遥望前世,凌欣觉得乏善可陈:“我在家乡是个特别无趣的人,我除了钱什么都不在意……”

  贺云鸿问:“不在意?”

  凌欣点头:“我不懂亲情、友情和爱情……”她叹气:“上天为了救我,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贺云鸿扬眉:“救你?”

  凌欣点头:“是的,为了救我,为了让我找到我没有的那些东西,为了找到你!”凌欣抱了贺云鸿,将头贴在他胸前,小声说:“你是我两世唯一爱的人,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过别人,我的心中只有你……”凌欣觉得贺云鸿有这么强的控制欲,看来是自己让他不放心,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这样该可以了吧……

  贺云鸿抬手抚摸着凌欣的长发,心平气和了,甚至觉得自己昨夜有些小孩子气——娘子对自己是用情很深的!干的事情也是为了帮助自己……贺云鸿亲着凌欣的头发,问道:“娘子怎么懂那些战事?”

  凌欣说:“我是做战争游戏的……”

  贺云鸿问:“战争游戏?”

  凌欣笑:“这说起来,可真是长了去……”要解释电脑游戏,就得解释虚幻空间,就得解释电,就得解释工业革命、资本主义、东方西方、几大文明、地球在太阳系的位置……

  两个人在被子里聊了半天,饿了,起床洗漱后接着聊,边吃边说话,然后又到卧室里说个不停……

  院子里的姑娘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是太好了!

  这之后,凌欣觉得自己与贺云鸿之间最后的一道屏障撤去,两个人完全坦诚,没有了任何秘密和隐瞒,什么事都可以随便说。

  接着就是年关,贺府今年过得特别热闹,不仅有预感贺云鸿是日后朝中重臣前来联络感情的人们,还有山大王三夫人所属云山寨在京的弟弟妹妹们。府门前天天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凌欣因为无法遵守自己不对弟弟们笑的诺言,只好让贺云鸿占了许多便宜。

  年关后,姜氏带着凌欣去给大长公主拜了年。接着,大长公主放出风声,要在京城建女子制衣作坊,先收那些战后遗孀。皇后娘家姜家提供了场地。大长公主是皇家长辈,这又是专门为女子做的,男人们管不着,没人反对。当然,如果他们预见到这是日后女子们变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觉得能与男子平起平坐的第一步,大概就不会这么没有警觉了。

  进了二月,作坊开始动工,厂房旁边还建了宿舍、食堂和幼儿园。一看这情形,许多女子表示不计较钱,一定要进去——战后多少人流离失所,这里管吃管住,管看孩子,还不用卖身为奴,真是大好事。

  二月底,孤独客迎娶了宫中女官,夏贵妃的义女,夏小柳。

  孤独客放弃了自己的江湖名号,取母姓“周”,改名为“周全”。好名有好运,皇宫给了周全郎中御前走动的龙牌,成了编外御医,还赐下了许多珍宝。贺尚书送了金字匾额,上有他亲笔所写的“侠医仁心”,贺二公子更别说,一套三进院落的地契作为礼物送到了周郎中的手上。

  接着,贺云鸿请了假,陪着凌欣和梁成,一起去为梁氏迁坟,杜方、韩长庚和杜轩与他们同行。

  临行前,贺云鸿与凌欣去皇宫向柴瑞和姜氏告辞,柴瑞留他们同进晚餐。

  四个人围坐在桌前,开始还顾着些礼仪,可是渐渐的,凌欣和姜氏谈建厂的事,柴瑞与贺云鸿讨论些朝事,气氛越来越轻松。柴瑞还去拿了地图,向凌欣展示自己定下的军事要地。

  凌欣看着柴瑞的地图说:“陛下看来是想网状布兵,不仅防守,也可合围。”

  柴瑞点头:“正是,朕决定了,对来犯之敌不能只一味抵御,必须歼灭!”

  凌欣知道姜氏一定是告诉柴瑞自己说的有关蒙古的事了,柴瑞才如此上心军事,就说:“这些,对付北朝是可以的,但是对付北方行将出现的蒙古强国,还是不够。”

  柴瑞问道:“姐姐为何这么说?”

  蒙古帝国的扩张,是军事史上的一个传奇。蒙古族在这之前,连文字都没有,却凭着一系列军事胜利,演绎了暴力完败文明的模式。凌欣过去做游戏时,学习过几个战役,说道:“那个强国的可怕,不仅是马匹兵士的彪悍,还有他们对武器的学习和狂热,军士们的守律。他们西征花刺子模,围攻一个城市时,沿城池摆开了三千弩+炮,三百投石机,七百架火油投射机和四千架云梯,最后屠城,灭国……”

  柴瑞皱眉,凌欣看贺云鸿,见他没表情,继续说道:“后来,蒙古兵还做了毒+烟,就是用乌+头、砒+霜等毒+药,加上火药成分,投出爆炸后,闻到的人或死或伤……”

  柴瑞问:“姐姐的意思是,我朝要大造武器?”

  凌欣叹气:“这也是个问题,蒙古人的武器大多是从降兵那里学的,我们有什么,他们日后也会有。而且,武器是靠人来使用的,如果人不忠义,那简直是给对方送武器。”那时南宋,投降的比不投降的多。

  柴瑞收起地图,说道:“姐姐和云弟先去办事,回来再说。”

  凌欣知道他不想多谈这事,就不再提了。

  春光正好,贺云鸿与凌欣又是新婚,这一行人知道这次行程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一路兴高采烈,说不尽的欢声笑语。

  他们到了晋元城,受到了太平侯孙承功的款待。孙承功知道凌青是凌欣姐弟的父亲,本着不说长辈坏话的原则,孙承功没有对他们讲凌家的事。

  但是孙校尉和小八却毫不犹豫地对雨石和李二郎等好奇人士,讲述了凌青一家的情形:凌青长子打伤了人,一再以势压人,甚至贿赂官吏,凌青一降爵,墙倒众人推,凌建就被抓了,对方不认银两,凌建不能以钱抵罪,凌建就被判了流放五年。孙氏不服,在衙前叫骂,也被抓入监。正好有人告孙氏以往人命,凌青为了凌家脸面,亲往赔罪,给上告的苦主付了大笔银子,才把孙氏赎了出来。许多人看见两人在街上就大声吵闹,凌家在晋元城名声扫地。凌家小姐的亲事也退了,现在凌家全回了祖籍。

  雨石去告诉了秋树,秋树又对凌欣说了,凌欣听了无喜无忧——她对这个父亲真没感情,只是怕梁成难受。果然,梁成去迁坟时痛哭了一场,凌欣猜测他不仅是哀悼母亲,大概也是因为无法遵从母亲对他的教导,让他一辈子尊重父亲凌青。

  大家沿着当年的路去了云城,凌欣与贺云鸿如果不是同坐在马车中,也总手拉着手散散步。虽然迁坟是伤感的事,但是凌欣觉得如果梁氏看到了他们现在的幸福,该是高兴才对。

  在云山,他们为梁氏安了坟,去了云山寨。蓝玉只有细小的矿脉了,但是凌欣打下的基础,足以让云山寨富裕地发展下去。

  在山顶,凌欣取出了埋藏的“蒋旭图”的信件。当晚,贺云鸿入乡随俗,成了云山寨里最蛮横的山匪……

  贺云鸿的假期有限,云山寨后,贺云鸿与凌欣被韩长庚和杜方陪着回了京城。梁成和杜轩带着云山寨一众青年去了敦煌。梁成如意地娶了延宁,青年们一路尽情游玩,即使他们都骑马,也比凌欣晚回了三个月才到京。

  贺云鸿和凌欣到京城时,已经是夏末。一回府,贺霖鸿就告诉贺云鸿,朝堂上这几月打成了一团,有关贺云鸿的流言满天飞。

  贺云鸿突然告长假,离开了京城,有些人认为是贺云鸿乃至贺相一派失宠的前兆,皇帝大概要亲掌朝政了。各方人士都踊跃表现自己,程相在朝上控制不住局面,皇帝一上朝,就会听到对贺云鸿的种种弹劾,贺云鸿过去批的奏章、处理的事件,都被揪了出来,大受批评指摘。皇帝也不说什么,只默默聆听。

  贺云鸿回来的次日,就被招入宫中,入夜才被放回府。谁也不知道柴瑞见了贺云鸿,吐槽那帮人天天就知道内斗说坏话,除了例行的救灾拨款之外,几个月没干出什么额外的事。大长公主和皇后派人监督的制衣作坊已经开工,有百多女工,第一批衣服袜子都卖光了,可是程相提出的在京外乡间开辟收留流民的农场、在京城建砖石厂、家俱作坊等建议,却因迟迟无法得到朝臣的同意而没有实施。每次柴瑞听着那些人说得冠冕堂皇,想起凌欣图上标出的关系,就总能发现对方的私心,他变得玩世不恭,一听朝臣说话就在心里冷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柴瑞对贺云鸿说:“云弟!你回来,朕就不用听那些废话了!坐在那里真没劲!朕有许多要干的事,你为朕找钱!朕需要好多好多的钱!”

  贺云鸿:……

  柴瑞扳手指:“建军事要隘,开马场,设军院,朕要当院长!训练将官,研习武器,朕要住院中,亲授学子。朕别的不说,识人,却是一等一地准……”

  贺云鸿:……

  贺云鸿销假上朝,皇帝就又长时间不来上朝了。人们发现以前对贺尚书的攻击,完全做了无用功不说,还彻底暴露了自己……这可不妙,谁不知道贺云鸿是个记仇的人。

  同年秋天,弘兴帝宣布次年开恩科,专开了数算之科。题目古怪难懂,只有一个人答了出来,成了唯一的数算进士,直接进了户部,此人叫常平。

  贺云鸿作为朝中最年轻的吏部尚书,大肆启用新中进士,以考评成绩差为由,对老臣成批罢免,尤其那些趁着他不在批评攻击了他的人,大家都看出来他在挟私报复。弹劾贺云鸿的奏章成百上千,贺云鸿都压了下来。弘兴帝对贺云鸿的请奏却是一律核准,任贺云鸿裁减官吏,放手向各部安插亲信,改变朝廷的党派格局。

  人们怎么能如此束手待毙,弘兴帝偶尔上朝,就会有人冲破程相等贺党的阻拦,向弘兴帝直接指责贺云鸿胡作非为,任人唯亲!比如落霞峰的邹县令——这个人曾经犯下大错,被贬至县令,却因与贺云鸿有旧,一步登天,又成了产金之地的知州。

  弘兴帝听了沉思片刻,朝臣们刚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见弘兴帝挥手说退朝,不由分说地走了!完全是个昏君!

  有人马后炮地想起来,弘兴帝当年被围在了落霞峰之上,是贺尚书的夫人梁氏领人去救了他,弘兴帝念旧,这个例子没选好!……

  又一年春光正浓之时,贺云鸿脚步匆匆地从宫门走出,在一群护院的拥围下上了马车。马车一离开皇城,就有人拦在路边:“贺尚书!可怜可怜我吧!我为官二十载,现在无家可归……”

  “奸臣!就因我老师那时说了你的坏话,你就免了他的官!”

  “贺云鸿!你还要不要脸,怎么能不认这个因你怀孕的女子……”

  雨石指挥着护院:“都打开!有什么事去告状!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贺云鸿在车中闭眼养神,对外面的喧闹充耳不闻。

  马车进了贺府,一路追着马车的各种骂声和抱怨声才停止了,雨石扶着贺云鸿下车,嘟囔着:“公子,前两天夫人的车也有人围着骂,夏草秋树她们就骂回去了,说朝廷在各地要开学校了,给失官的人以教习之位,可是没有几个接着,借口不想当孩子王。他们官迷心窍,又懒又贪……”

  贺云鸿瞥了他一眼,雨石忙说:“我觉得她们说的对,我们怎么不能开口?夫人说理越辩越明……”

  贺云鸿淡淡地说:“不必!”

  雨石哦了一声——贺云鸿夺了他们的官,已经在文书上写了,难道还要向他们亲口解释?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贺云鸿才走了两步,一个小厮凑了过来:“三公子,内院传信儿说三夫人快生了……”

  “什么?!”贺云鸿大惊,叱道:“怎么不早去告诉我?!”

  婚后第一年凌欣没有怀孕,母亲就开始唠叨,就像当初对二嫂一样,一张嘴就是抬妾。如今,二嫂那边天天喝着药,贺霖鸿都不让她去见母亲了。贺霖鸿还向他说了自己后悔当初没有护着二嫂,让她郁郁寡欢,受孕艰难。

  虽然平时凌欣说说笑笑,完全没有什么郁郁寡欢的痕迹,贺云鸿决定还是谨慎为上,就经常自己去请安,不怎么带凌欣去见母亲了,以免凌欣听到母亲的怨言。

  还好,凌欣第二年就怀上了,贺霖鸿那嫉妒的强笑让贺云鸿简直无法直视。终于,月前罗氏也诊出有孕了,贺云鸿以为贺霖鸿该松口气,可是贺霖鸿一点没有放松,反而紧张得快疯了。

  贺云鸿觉得自己比二哥正常多了——他同意凌欣在三个月后出府活动,去女子制衣作坊,去筹建酱料作坊什么的,甚至他下朝回府后没看到凌欣时,也没大发雷霆——他很有克制力!他只是默默地生气,拒绝吃饭,让凌欣哄他而已……可是他一再纵容的后果是什么?!

  贺云鸿脸色铁青,那个小厮退缩:“她们说三夫人不让出去找,就在府门等着,公子回来才告诉……”

  贺云鸿气得疾步往后宅走,雨石小跑跟着,贺云鸿咬着牙:早跟她说了有动静立刻去叫我!我上朝也没什么,她就是这么不听话!……

  他进后宅,夏草迎上来:“姐夫!周郎中在客厅呢,稳婆们和姐姐在一起。”

  贺云鸿气喘着进了客厅,原来的孤独客,现在的周全郎中翘着二郎腿,正在品茶。

  贺云鸿行礼道:“郎中……”

  不等他问询,周郎中摆手说:“没事没事!姐儿一直伸展身体,骨软筋松,该很容易……”正说话间,院落里传来一声尖叫,贺云鸿一哆嗦,就要出去,周郎中说:“不用去!她底气很足!来,坐下等……”

  贺云鸿可不等,一边脱朝服一边说:“我得去看看!”雨石进来,帮着贺云鸿脱衣服,周郎中无所谓地说:“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后院又是一声冲云高叫,周郎中说:“她怕疼也不该这么叫,一会儿该没劲儿了……哦,也许不会,姐儿身子骨强……”

  贺云鸿穿着朝服里的内衣就出了门。周郎中对雨石叹气:“贺尚书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雨石赔笑:“我们公子就怕三夫人有事。”

  周郎中说:“你们三夫人的人中清晰深宽,生孩子很容易……”

  正堂里单摆了张窄床,凌欣躺在上面,两个稳婆各站一边,李嫲嫲在照应。

  阵痛袭来,凌欣一头大汗,大声叫喊。等到阵痛过去,凌欣气骂道:“孤独客那个坏蛋!骗我说我会很容易!胡说八道!这哪里容易?!”

  一个稳婆笑着说:“哎呀!三夫人哪!您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您这才两个多时辰,就开了差不多了,别家的夫人,有的要疼上一天一夜呢……”

  凌欣说:“咱们不能跟更糟糕的比!要与好的比!周郎中说他的娘子一点没疼!”稳婆想说那是个疯娘子,就知道对着夫君傻乐,当然不知道疼,但是没好意思说。

  门外响动,有人使劲拍门:“开门!”

  李嫲嫲惊呼:“公子……”

  一个稳婆吓得忙用一块布盖住凌欣下身,凌欣喊:“别让他进来!”自己现在头发飞乱,浑身透湿,狼狈不堪,他来干嘛?!

  贺云鸿使劲打门:“让我进去!快点!”

  正好一阵疼痛,凌欣失声叫唤,贺云鸿砸门,李嫲嫲害怕,就开门让贺云鸿进来了。

  凌欣叫过,贺云鸿进了门。他穿了一身白色掩襟交领内服,凌欣这一年多好吃好喝地喂着,人家基因好,吃多少也没长出一两赘肉,照样修长雅俊,只是脸色变得莹润光洁,眉似墨染,眸如点漆,许是朝事磨练,灵秀内敛,相比往日的高傲清贵,多了层谦谦君子的淡漠从容……

  凌欣气苦——我不想当女的了!

  贺云鸿皱着眉到凌欣身边,凌欣阵痛又来,当着贺云鸿的面不能张嘴大叫,咬牙嘶叫,眼泪横流。

  贺云鸿眼睛里也有了泪光,去拉凌欣的手:“娘子!”他一点都不生气了,只有心疼。

  凌欣过了阵痛,喘气摇头:“你出去!你出去!”

  贺云鸿也摇头:“不出去!”

  凌欣哭:“你在这里我就不好意思叫了!你出去!”

  贺云鸿紧锁眉头:“周郎中说不能这么大叫……”

  凌欣大喊:“那个混蛋!他说不会疼的!凭什么不让我叫!我偏叫!”

  一个稳婆笑着说:“夫人啊,要留些力气啊!”

  凌欣愤怒:“我有的是力气,我现在想打人!”

  贺云鸿拉着凌欣的手往自己的胳膊上放:“娘子打我吧!”

  阵痛来了,凌欣失声大叫,喊过了,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握着贺云鸿的手,凌欣松开手,说道:“你出去等着!”

  贺云鸿将床边的一个椅子拉了过来,坐下双手握了凌欣的手,看着凌欣说:“娘子别赶我走。”

  凌欣见赶不走他,只好说:“你闭上眼睛!不许看!”

  贺云鸿马上闭了眼睛,说道:“好的,不看。”

  凌欣年轻,又因为练瑜伽,宫缩迅速,一个副作用就是浑身颤抖,贺云鸿紧握着凌欣的手,问道:“娘子冷吗?想喝热汤吗?”

  凌欣又一阵宫缩,有贺云鸿在,怎么都得忍着些,她叫过了,喘着气说:“不渴!”

  稳婆掀开布,惊喜地说:“看见头发了!”两个稳婆一起上前,凌欣又对贺云鸿喊:“你不许看!”

  贺云鸿紧闭着眼,握着凌欣的手说:“不看不看……”

  凌欣觉得下腹一种难以忍耐的压力,如果是不是贺云鸿在这里,她真想喊她要去上厕所,稳婆说道:“夫人使劲推……”

  凌欣才一用力,两个人就叫:“别!别推了!头出来了!”

  凌欣大声喘息着说:“可我想推!”还不忘看贺云鸿是不是闭着眼睛。贺云鸿眉头成结,眼睛紧闭着,眼角有一点泪光,双手紧紧地握着凌欣的一只手……凌欣忽然觉得不疼了!一个稳婆说:“好了,夫人再推一下……”

  凌欣用力,觉得下腹部一松,稳婆的叫声:“出来了!是个千金!”接着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凌欣深深叹息——是个女儿!可怜!日后要受这罪!

  贺云鸿眉头展开,带了笑意点头说:“女儿好!我就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

  稳婆取了胎盘,又用热水帮着凌欣清洗了,凌欣对贺云鸿说:“你放手,让我换衣服。”

  贺云鸿放开手,眉头又皱了。稳婆扶着凌欣起身,换了干净衣服,扎了腹带,穿了亵衣……凌欣长这么大,没发现自己的两腿能抖成这样。

  稳婆给凌欣系了衣服,笑着说:“郎君正好可以扶着夫人。”

  贺云鸿闭着眼睛伸手,凌欣笑了:“你睁眼吧。”

  贺云鸿睁开眼睛,见凌欣站在床前,带着笑,可脸色惨白,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站不稳的样子,他忙起身扶着凌欣,眼里含泪:“娘子……”凌欣一向强悍,怀着孕挺着肚子也跑工厂,风风火火的,他说了她多少次!平时总是凌欣扶着他的胳膊,可此时,凌欣迈不开步子,全身依靠在贺云鸿胳膊上……贺云鸿心酸。

  李嫲嫲抱过来已经洗净裹好的婴儿,凌欣欢喜得含泪——小婴儿闭着眼睛,眉毛弯弯,眼睫如线,小嘴抿着,怎么看怎么像贺云鸿。她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哇,皮肤如此细腻……婴儿张开了嘴,向那个方向偏过头去……

  凌欣说:“抱屋里去吧,我喂喂她。”她可是听说过母乳喂养的好处!初乳还特别珍贵。李嫲嫲应了,抱着婴儿去了卧室。贺云鸿扶着凌欣慢慢往里屋走,小声说:“咱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吧……”

  凌欣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我想至少要三个!”阵痛才过去了几分钟,她已经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了!孩子多可爱!她这才理解人们说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是什么意思,她有了自己的骨肉,家是个完整的家了……

  贺云鸿将凌欣扶到床上半躺下,自己在床边坐了。李嫲嫲出去,又回来端了热汤,贺云鸿接了,用勺子喂凌欣。凌欣又一次开了眼——原来贺云鸿会照顾她!

  贺云鸿皱着眉,边喂汤边说:“娘子受苦了……”特别认真。

  凌欣真心想撒娇,可怎么也做不出来,只能安慰贺云鸿说:“你别担心,我现在不疼了,完全没事了……”真奇怪!方才疼得快死了,现在只觉得浑身舒畅,还特别兴奋!

  外屋有人说话,却是周郎中来了。门帘一挑,周郎中有幸看到了人说傲慢冷酷的贺尚书温情款款地在给娘子喂汤……

  周郎中笑着说:“不到三个时辰!跟我娘子差不多!”

  李嫲嫲给郎中搬了椅子,周郎中坐下给凌欣号脉,凌欣不高兴地说:“你还说我练了武就不疼?!骗人!疼得我脸都出皱纹了!老了十年!”

  贺云鸿仔细看凌欣:“娘子哪里有皱纹?”

  周郎中号了脉后不屑地一笑说:“那是因为你不信我!我娘子信我,就一点都不疼!你看你,哇哇叫了半天,什么事也没有!我都不用给你补什么。我去看看你的二嫂,她那个身子日后才得小心……”

  贺云鸿放下汤碗,站起来对周郎中行礼:“多谢郎中,诊金加倍,管我二哥要。”

  周郎中哈哈笑,起身回礼,说道:“贺尚书放心吧,该要的我自然不会少要,但也不会坑人,那样损我的运。姐儿气血充足,养个半年,再孕不难……”

  凌欣叫:“不会那么快吧?!”周郎中不听,出门了。

  结果半年后凌欣真的又怀上了,来年生了一个儿子。凌欣本来打算要三个,就没有按日子避孕,后来又生了女儿。达到目标后,凌欣想告一段落,于是注意排卵日什么的,但是不到一年就又中枪,生了个男孩。姜氏那边一个儿子接着一个儿子地生,特别想要女儿,可最后生了九个儿子,应了龙生九子之说。梁成的娘子延容也连生了三个儿子,她们对凌欣都特别羡慕,说凌欣会生,一凑就是一对好字……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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